宴會,特別是中國的宴會,向來都是,殺人(鴻門)放火(皮邏閣)奪權(趙匡胤)的好去處,何況「夜」宴呼?
今夕,無月,風高。
一行馬車在夜色中隆隆駛去,安靜的街道揚起陣陣塵埃……
大約半個時辰,馬車終于停在了晉宮門口,公子伊和夏菁首先跳下車來,緩緩向高台走去。
這時的宮殿,與後世紫禁城的精巧鮮研是無法比的,但王室的威嚴依然顯露無疑!
這些宮殿大多建在夯土高台上,地位越高,台數越多,以九為極。晉宮晚宴在九台之極的「昭日殿」正殿舉行
當公子伊一行出現在大殿門口的時候,立即引起了短暫的安靜,的確,公子伊已經是諸國聞名的「美人」了,但現在一下子出現了兩位風姿出眾的「男子」,實在令人驚異。而且看公子身側之人,身如弱柳,行若飛花,笑時如清風拂水,靜時如皎花照月,唇如丹朱,眼如清泉,微啟丹唇,如紅蓮初綻華芳,眼睫輕顫,仿若霧鎖寒江!膚若好婦,渾然不似丈夫,然而身懷寶劍,竟是公子隨身劍士。
公子見滿堂呆怔,亦無介懷,從容淡定走到自己的位置,跪坐下來,夏菁也跪坐在公子身後,目不斜視,身姿如虹。隨行等亦都坐下。
此時殿中眾人才從呆怔中醒悟過來,紛紛臆測,一時殿中喧囂如市場。
「此公子伊孌寵乎?公子愛之,扮劍士以同行!」
「慎勿言!齊,君子之國也,最為厭棄男風。」
「然,公子伊,齊民所望也!怎可違齊民之望?」
「公子伊為質,再無歸齊之望,心生……」
「……」
而我們的主角,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經淪落到如斯地位,正百無聊賴地玩著衣角。
公子伊扭頭便看到夏菁坐立不住的模樣,不由莞爾。
「伊,此何人也?」一個身穿紫袍的貴公子沖到公子面前,手指夏菁,鼻孔朝上,一幅標準的紈褲形象。
「伊,此兒貌佳,吾心悅之,願以明珠一升以換。」
听到這句話,夏菁猛地抬起頭來,正踫到那公子猥褻的目光,眸光一閃,定定地看向公子。
雖然已經知道公子處境艱難,但沒想到艱難至此,隨隨便便一個晉國貴族之子,都可以挑戰公子的權威,都可以明目張膽地向公子要人。雖然知道公子此時答應下來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但是夏菁還是抱了最後的希望。
殿中眾人也看到了這幕插曲,紛紛放下酒樽,朝公子伊這邊看來。
「亦無不可!」公子伊深若寒潭的眸子掠過看熱鬧的人群,收回,定定的望著尊里蕩漾的酒漿,嘴角微揚,形成一個邪魅的微笑。半晌,方幽幽吐出四個字。
果然啊!夏菁的心猛地一沉。周遭的寒意壓得她吐不過氣來。
殿中眾人先是一怔,繼而滿堂哈哈笑聲,這笑聲里盡是掩也掩不住的得意與鄙視——戰敗之國之公子,自己尚且不知明日,還妄想護住一愛寵麼?
「然,此子為劍士。君當征服之!」公子的聲音在一片笑聲里幽幽傳來,堪堪打斷了滿堂鄙笑。
那紫衣公子听到公子說可的時候,滿心歡喜不可言表,覺得自己的臆測果然沒錯,這小兒,確是是公子伊的孌寵。現在一瓢冷水潑了下來,公子根本就不承認這小兒是孌寵。竟然如此看重這孌寵嗎?那就更妙了,公子伊的看重的男人,想必滋味異常**罷。劍士嗎?那就更好玩了。想到此處,紫衣男子朝身後揚了揚手。
一個滿臉絡腮,膀大腰圓的劍士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看到眼前的「粗」人,夏菁不由一陣沮喪,這紫衣公子,如此喜愛「美人」,想當然爾,他的劍士也應是一位「絕代佳人」!沒想到是「牛嚼牡丹」!哎
在公子向眾人坦露她劍客的身份時,夏菁就知道了——她,夏菁,已經得到了公子的庇護——而那所謂「征服」雲雲,以夏菁的劍術,對付一普通貴族公子的劍士,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殿中眾人都看著大殿中間那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除了公子帶來的人,無不驚異非常,而公子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容,自顧自往尊里斟酒。
這絕對是一幅詭異奇詭的圖像︰那紫衣公子帶來的劍士,說起來也是全國有名的勇士,曾經赤手空拳打死過老虎(自古以來莽漢出名的捷徑),往大殿中間一站,就像一座肉山,非常有氣勢,再看公子伊這位新來的劍士,站在肉山旁邊,就像一枝隨時要被風吹走的桃花,不用比試,眾人就已經知道結果了,只後悔自己沒有早些下手,要不然,這枝灼灼桃花,哪里就輪到伯禽家的庶子了。不過也不要緊,到時候再從這小子手里奪回來好了。
正當大殿中眾人各懷心思之時,兩人已經開始正式對召了。
夏菁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原則,所以今天她很氣憤,非常非常地氣憤,沒等那絡腮男出手,夏菁已劍欺上,那劍士只覺眼前劍光閃閃,連連後退,突然前面劍氣驟消,以為對方氣力不濟,大喜,正欲擊刺,忽覺眼前一黑,似有什麼東西至頭頂掠過,沒等反應過來,只覺背後寒氣逼人,不由大驚,立馬一個空翻,剛躲開了身後劍氣,還沒站穩,自己便仿佛落在了一個冰寒的所在,心下駭然,動也不敢一動,待到寒意頓消,終于舒了一口氣,卻只見那少年抱著寶劍,笑盈盈地望著自己,大怒,飛身持劍,正欲奔向少年,那少年也不躲,突然……
「哈哈哈……」
「哈哈哈……「
笑聲響徹大殿……
為何?
那劍客听到滿殿笑聲,又見那少年笑得詭異,也覺得渾身涼颼颼的,腳步一頓,低頭一看,只見自己身無寸縷,哧溜溜地站在燈光之下,頓時羞憤交加!正待發作,這時一位身著黑袍,面如滿月的公子含笑遞上一襲狐裘,他趕緊接過披在身上……
那公子見他披上狐裘,對他長揖一禮
「我的夏君,年紀尚幼,最喜玩樂,並無惡意!望君原之諒之!「這公子自然就是公子伊了,他見夏菁鬧得實在不像話,趕緊下來圓場
那劍士已是氣得吐血,但人家都說了,這少年就是一不懂事的孩子,喜歡玩,對你呢並無惡意,還贈了珍貴狐裘向你賠罪,你還想怎樣?還能怎樣?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憤憤然退下了。
待重新歸坐,夏菁也不敢看向公子,她也知道自己玩過火了,幸虧自己所佔的這具身子年齡幼小,要不然……
公子看著這個坐姿標準,表情恭順的少年,想起今日起對這少年見識非凡的評價,非常懷疑起是不是見到了另一個人……
「王到!王後到!「
這是第一次見到古代的王呢!夏菁趕緊直起脖子,定定地看向門口,突然听到身後一聲低喝
「行禮!」
夏菁扁扁嘴,又沒有跟古代禮法對抗的勇氣,只好趕緊跪了下去……
所以夏菁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到王的樣子,因為王坐在離公子座位很遠的王座上(可見公子的地位之低)……
宴罷,是歌舞!這時便是可以自由活動的時間了,公子似乎有些醉了,顫顫地站起身來,往殿外退去,夏菁等人趕緊跟上。
到得殿外,公子似乎清醒了許多,揮退眾隨員,只留夏菁與顧隨身服侍。公子也不言語,只是默默地走著,任身後的笙簫漸漸遠去,一刻鐘後,來到了一個小小的庭院……
現在春已行到尾末,灼灼桃花只剩殘紅點點,微微的風拂過,又去了幾瓣春紅,公子伊站在那落紅之下,無限落寞與淒涼。
夏菁心有戚戚焉,晉宮夜宴,後靠的座次,挑釁的公子,獨自的飲酒,原來晉人是這樣對待公子伊啊——磨滅他的自信,踐踏他的尊嚴,讓他在寂寞無助中掙扎。
「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上者也!」
攻心之戰,遠比任何戰役來得殘酷。
夏菁望著眼前的公子,依然俊朗高華,但又如此脆弱,然而身姿依舊是那麼挺拔,仿佛萬壑岩上的松,任爾夏雨冬雪!
大概過了一尊酒的功夫,公子終于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默默地往大殿走去——逃避不是辦法
這時,從廊柱後突然拐出一人人影,三人大驚,定楮一看,竟是一瘦弱中年賢士……
顧當即恍然看向夏菁,見對方臉色微沉,不由訝然,突見夏菁一個躍起,拽住公子的一只胳臂就往右滾,顧大驚之下,定楮一看,只見那中年賢士握著一把寒森森的匕首,眼看就要刺到公子左臂,再無遲疑,寶劍出鞘,轉眼月兌手,只在一瞬間,劍鋒便從賢士背後沒入,自前胸透出,匕首「當」落在青磚之上,印著微微的火光,鋒刃發著幽藍的光芒——顯然是淬過毒的!
「此事密!」公子的聲音幽幽傳來,如冬日寒潭
「喏」
在這種情況未明的局勢之下,保密確實是解決麻煩最好的辦法。于是三人趁人沒有發現「案發現場」的時候,轉身便往剛才那寂寥的小院走去,直到隱隱听到喧鬧之聲,知道有人發現了,這才悠悠然向來處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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