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不屬于我們的畢業季，卻先離開了一個人。
張延小心翼翼地撫模著我們為他租來的學士服，眼里漸漸泛起了淚光。
「試下吧？」嚴亮輕輕地說。
過了很久，張延才抬起頭，「可以麼？我不配。」
「大學里不僅要掌握知識，還要學會怎麼去生活。從這點來說，你比千千萬萬的大學生都合格。所以，這件衣服，你當之無愧。」煙鬼笑著說︰「難不成還要兄弟們幫你月兌衣服不成？」
張延被逗笑了，然後很認真地穿上那件學士服，此刻，連時間似乎都走的慢了。當張延很神聖地的戴上那頂學士帽時，我莫名地感覺到那頂帽子的沉重。多少個日子，多少個夜晚，多少個炎夏，多少個寒冬。那麼辛酸的多少年，我們，都只是為了能戴上這頂帽子。
我們替張延照了很多照片，在校園里每個我們去過的角落。照片里，張延笑的很開心，我們也笑的很開心，好像我們真的畢業了一般。我知道我們都在互相騙對方，可是誰都不願在張延離開之際，皺一皺眉頭。
我們正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林雲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猶豫著，不知該不該上前。
「張延」當發現我們無視他繼續往前走時，林雲小聲叫了一聲。
「有事麼？」煙鬼惡狠狠地替張延回應道。
「沒沒。只是想說一句對不起的。」林雲回答的很慌亂。
第一次看見林雲很卑微而局促的站著，我們都不做聲，看著張延的反應。
張延慢慢的走上前，微笑的輕輕地拍著他的肩膀。
「你沒有錯，沒有什麼對不起的。就算有，我也從來不會記恨誰。」
林雲看著張延的眼楮，咬著嘴唇，然後把一張卡片塞進張延的手里，鄭重地說道︰「我听趙剛說你想開家餐館，假如你想在N市開的話，我能幫的，一定幫到！」
「謝謝！」張延笑笑︰「不過以後宿舍又少了一個人，你和姜皓可別寂寞了。」
「放心吧，我是不會寂寞的，我可以去找妹子。」姜皓在一旁打趣道。
「算了算了，別提你那妹子了。我們還是抓緊時間喝酒去。明早六點張延可就走了，咱們要不醉不歸。」胖子幫忙打著圓場。
「不了不了，我還有點事。」林雲擺擺手說道。
「誰說要你去了？」煙鬼扔完一句話後轉頭便走。
林雲尷尬地站著，我拍拍他的肩膀說了聲「別介意」便拉著張延走開了。
一行人不說話，來到我們常去的那家小餐館。剛坐下，嚴亮便忍不住問煙鬼剛才這麼對林雲會不會不好。
煙鬼看著一桌慢慢上來的菜肴連忙擺擺手︰「別跟我提那個人，破壞氣氛，大家吃好喝好，替張延踐行。」
說完一一為我們倒滿酒杯，然後先干為敬。
我們也都知趣的不提林雲了，把自己杯里的酒一飲而盡。
這場酒我們喝了很久，久到我已忘了上了多少次廁所。當我開始有點意識不清的時候，我仿佛听見煙鬼問張延還有什麼心事沒了。
張延結巴著舌頭，斷斷續續地說︰「沒沒啥了。就是，就是特舍不得兄弟們。」
我听見張延嗚咽著，然後終于哭出聲來。我迷迷糊糊的，胡言亂語，說了一大堆自己都听不明白的話。
到最後，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宿舍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躺在床上的，當然，也不知道張延，是在夜里幾點起來的，幾時離開的。
當第二天我睜開雙眼時，已經是下午一點的時間了。陽光很明媚，安靜的透過窗，刺痛我的眼楮。我卻在一霎那明白過來，張延，已經走了
我慌忙的跳下床，跑去煙鬼的宿舍，卻迎面踫見胖子走了過來。
「你終于活了？」胖子笑著打趣道。
我模著宿醉後疼痛的腦袋趕忙問道︰「煙鬼呢？還有，昨晚，怎麼沒人叫醒我的？」
「你跟嚴亮兩個人都醉得死死的。是張延讓我們不要叫醒你們的，說讓你們多睡一會。」
我一愣，努力卻始終想不起昨夜的情形。那個張延離開的畫面里，是因為沒有我才不會被想起麼？
我失落著，輕輕地推開張延宿舍的門，里面，只有姜皓一個人。
姜皓看見我進來，遞給我一張照片，緩緩地說道︰「這是張延讓我給你的。」
我接過照片，看見了兩張笑得很燦爛的臉。照片里，張延正騎著他那新買的二手山地車，而我，腳踩著後輪車軸，手撐著張延的肩膀，站在車子上。周圍的人臉色古怪地看著我們，或許正奇怪我是怎麼站在這沒有後座的車子上的。
我還記得那時候，剛下車，我的腳踝便酸的厲害，在前面給我們拍照的煙鬼樂呵呵地拍著我的肩膀，挖苦道︰「讓你丫的裝酷，累不死你！」
我攥著照片，仿佛這一切還在昨天。我看著那兩個空蕩蕩的床鋪，上面是我的，而下面，是張延的。
「一路順風。」我對著照片輕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