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一側的樂聲依然未停,蔣大人一邊督促著樂班不得出絲毫差錯,一邊命人將舞姬帶上。這次獻舞的舞姬一共十八人,樣貌相似,身段窈窕,都是從宮中所進的幼女中千挑萬選出來,又經過嚴格訓練的。她們與那些宮女和選妃之人不同,六歲即入宮,都是選自書香門第,聰明伶俐,能歌善舞。
這些女孩中也有可能被皇上看中,封為嬪妃的,一般她們到了二十歲,便會獲準出宮,自行婚配。也有的被王公大臣看上,請皇上賞賜,收回家中做個小妾,或是只在主人喝酒來客時歌舞助興,有了相好的人,主人也會替她張羅婚事。
剛才那聲喊雖然听得清楚,不熟悉的人卻听不出是誰。蔣大人見有人要獻禮,就命樂班將聲音略微降一些,以免樂聲驟停不吉利。如此大膽的人,蔣大人也是第一次見。一般有人要獻禮都是事先與禮官說好,屆時瞅個空悄悄說與太後或皇上知道。得到允許後才進殿呈獻。可這直接就大喊的,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鬧不好,還會被冠以驚駕之罪。
蔣大人知道程序中有一道,皇上與皇後將在與太後共飲後,輪番與大殿內外的賓客飲酒。為了不讓他們喝醉影響洞房,與太後共飲時用的是醇酒,與賓客飲酒時則用的是米酒。這米酒看上去與醇酒無異,聞起來也差不多,只是卻清淡許多。就是平素不會飲酒的女子,也可放心大膽地喝上半斤。
他原來的計劃是讓容婉玉在皇上與賓客飲酒時,亮出那枚虎形玉佩,低聲說她時刻想著皇上。這樣,皇上就會記得她,為以後得寵做準備。因為除了這個時候,容婉玉就基本沒有直接見到皇上的機會了!
可是沒想到,還沒等皇上和皇後與太後飲酒,就有人大喊要獻禮,蔣大人心里不免七上八下。一方面他擔心是容婉玉,這樣莽撞會惹惱了太後,皇上對她印象也不好。另一方面,他又怕是別的佳人搶了容婉玉的風頭,讓她無法在短時間內令皇上印象深刻。
因為大殿里人實在太多,太後看了半晌也不見有人獻禮,心里疑惑,就大聲問道︰「何人獻禮?」
就听門外有人答道︰「臣妾許雲娘,有禮物敬獻皇上、皇後。」
皇上看了一眼太後,低聲對皇後說︰「猜猜獻的什麼?猜對了就是你的!」
「哼,」皇後從鼻子里哼出一聲,眼楮漠然地看著殿下黑壓壓的人群說,「是什麼與我有何相干?我不稀罕!」
皇上一听,心頭頓時涼了半截。他看了皇後一眼卻沒說什麼,只是對一邊的太監道︰「去看看,把東西呈上來。」
「是。」太監答應一聲,下了階梯環視一周,問道︰「何人獻禮,進門說話!」
許雲娘听到這聲傳喚,心里激動得撲通直跳。而她從挺腰高喊的那一刻起,就成了眾佳人的眼中釘。雖然她沒有去看別人的目光,卻能感覺自己仿佛突然就置身火海,渾身上下一片燥熱,似乎稍不留神就會被眾人的眼神灼死,頃刻之間化為灰燼!她猶豫了那麼一剎那,但想到只有親自進殿獻禮,才能讓皇上注意到她,很快就釋然了。她勇敢地站起來,定了定神邁進大殿。
國師此刻正站在太後寶座後面,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听到有人要獻禮,他嘴角輕輕朝上拉了拉,將頭抬得更高了些,眼楮盯著門。在這個時候向皇上皇後獻禮,是他給許雲娘出的主意。這一招雖然有些冒險,卻能盡快讓許雲娘得到皇上的重視,至少能在文武百官面前出出風頭,讓皇上知道她是誰。
「要徹底滅一個人,得先給她點甜頭。人一旦有欲求,必然會有所為。而做事,必有把柄落下,只要她想成寵妃,就會牢牢的抓在我們手里!哼,終有一日,她會被自己設下的套圈死。」國師在心中暗暗重復著這句話,這是他在和楊惜秋密會的時候說的。
若是在宮外,想要除去容婉玉非常容易,派個高手可以做得干淨利落,而且效率非常之快。到時候只要把殺手滅口,事情就會成為永遠的秘密。而在宮里不一樣,楊惜秋要除去敵人,不能親自動手,也不能太直接。利用許雲娘一心想成妃的迫切心理,挑撥起她對容婉玉的仇恨,借她的手除掉容婉玉,然後再抓住她的把柄做做手腳,讓皇上來除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有人懷疑到楊惜秋身上。這真是絕美的好主意!
許雲娘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花了珠寶討來的好主意,不過是被別人當槍使的步驟之一。她想到自己獻禮之後得到皇上的青睞,離她封妃也就不遠了,臉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豈知她身後有無數雙眼楮正滿懷恨意地看著她的背影,恨不得沖上去將她掐死!
許雲娘小心地邁著宮步,微微低著頭,雙手捧著一個一尺見方的錦盒,從側門進了大殿。
那太監見有人進來,便過去為她引路︰「佳人請這邊走!」
許雲娘小聲說︰「有勞公公了!」
說完,她隨著那太監一直走到階梯下站住,等太監向太後、皇上及皇後稟告過她的名字後,她才跪下,將錦盒高高舉起說︰「臣妾許雲娘,為皇上大婚備下薄禮,還請皇上不要嫌棄!」
皇上一看便知這許雲娘是想引起他的注意,所以不顧可能會驚駕的危險,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在大殿上獻禮。他沒有說話,只是嗯了一聲,表示對她的肯定。雖然對她的心思一猜就中讓皇上很不高興,但也佩服她的勇氣,也就不打算責怪她了。反正喜歡誰不喜歡誰並不是由獻禮與否決定的,他的心怎樣,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何況別人?
太監見皇上點頭,就替他接下錦盒拿到面前打開說︰「皇上請過目。」
皇上一看,錦盒里是一枚玉如意,上面瓖嵌著紅綠寶石,雖不是什麼稀奇玩意兒,卻也算是珍寶。他點點頭道︰「嗯,收下吧。」
許雲娘見皇上收了她送的禮物,心里樂得開了花。她剛要叩拜稱謝,就听皇上說了一聲「賞!」,那太監馬上唱道︰「賞,佳人許雲娘,白銀一百兩,綢緞五匹!」
「謝皇上!」許雲娘高興得連連拜謝。
皇上擺擺手,太監就對許雲娘說︰「得,退下吧!」
許雲娘不敢再逗留,馬上答應著起身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位置,她的眼楮一直火辣辣地盯著皇上,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那些賞賜對她來說算不得什麼,但起碼讓她在大殿上出盡了風頭,皇上即使不稀罕她送的那枚如意,至少也記得她是誰了。可皇上卻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顧和皇後一起向太後敬酒寒暄。許雲娘很是失望,心里說不清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