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上古之神木也。
東海之東,有谷名湯谷,傳說為日出之地,與日落之地的虞淵相對。《海內十洲記•帶洲》所載︰「多生林木,葉如桑。又有椹,樹長者二千丈,大二千余圍。樹兩兩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為扶桑也。」亦有傳說︰「天下之高者,扶桑無枝木焉,上至天,盤蜿而下屈,通三泉。」
到達朝陽之谷時,沒有看到傳說中的水伯,我失望了好久。怏怏打起精神,過了幾日我和小白一起去往青丘國,青丘帝君熱情的招待了我們,小白一副人小鬼大的從容樣,而我則屬于半呆滯半神游狀態下度過了青丘七日游。
說實話,青丘的狐仙盡是絕色,妖媚有之,清純有之,可惜我與小白一個太小一個太呆,壓根不是人家的菜。
懵懵懂懂間離開青丘,我听到小白仰著頭一聲輕哧︰「真是個小呆瓜,虧得青丘太子在你面前大獻殷勤,你呀,白白摔碎了人家一顆狐狸心。」
我呆了呆,眨了眨眼。
天老爺啊,我實在看不出那一身妖媚儀態風流的青丘太子對我有半點意思。況且,以那家伙心髒的堅強,就是再摔十次百次,他的那顆狐狸心照樣好好長在胸口吧。
當然,這話我卻是不敢說出來的。雖然很不想承認,我卻不得不承認小白依然壓制著我的事實。
哦,我現在開始後悔了。當初為什麼要听師傅的話去西山絕頂?為什麼要去踫那顆從天而降的蛋?為什麼那顆蛋里會蹦出一個小白?為什麼小白可以欺壓我我卻不能欺壓他?天道不公啊天道不公,不公至此啊!
再往北走,便是黑齒國。其下,便到了湯谷。
湯谷是太陽神君的居所,小白說冒入人家領地會被當成賊,于是我與小白商量,為了不產生誤會還是決定到羲和神殿前去拜訪太陽神君。
仙侍帶著我倆來到扶桑樹下。只見那巨大扶桑樹高高佇立直插雲霄,樹葉火紅如桑葉,樹干兩兩同根而生,相互依偎,樹根盤蜿下屈,直通九泉之地。而在那一片火紅的扶桑樹下,一道燦金身影孤高挺秀,烏黑的長發在風中飄揚,僅僅一個背影,竟顯出無限孤高寂寥。
「哦,你們是從白孤山來的?」羲和听了我們的介紹後,燦金的眼眸定定落在我身上。我渾身一抖,總覺得那怪異目光讓我一陣毛骨悚然。
小白不動聲色的將我拉到他身後,臉上有淡淡的防備,對羲和道︰「我與相思途經此地便來拜見神君,神君若是無事,我等馬上離開。」
听到如此小的孩子說出這般不卑不亢的話,羲和帶笑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他細細看了小白一眼,燦金雙眸中有隱含一絲震驚。
我心中暗暗好奇,話說白孤山是個生靈大雜燴,關于各界各類神人妖魔的傳言自也不少。對于這位太陽神君羲和,眾位仙妖魔類好友對他的最多評價便是——
那張欠抽的臉上永遠都帶著萬年不變的笑容!
我暗自納悶︰小白生在白孤山,與這太陽神君八竿子打不著,怎麼太陽神君一見小白激動成這樣?連那萬年不變的笑都消失了!
「你……」再也顧不上我,羲和難掩震驚的看著小白,他蹲在小白面前,平視著小白俊秀白皙的小臉。半晌,他壓下所有情緒恢復平靜,面上依是萬年不變的笑,此時的笑卻比適才明顯多了些真摯。他道︰「你終于回來了,不枉我在此等了你兩萬年。」
小白皺了皺眉,擺月兌掉羲和欲抱住他的一臂,板著臉道︰「我不是你要等的那個人,神君怕是認錯人了。我叫溯垣,出生自白孤山,從未與神君相識。」
羲和的笑容僵住,他定定望著小白,掌間泛出一團金芒,一手握住小白將他籠在金光之內。
頃刻後,羲和收回手,帶笑的臉上有著幾分驚疑不定。小白冷冷看著他,道︰「這下你總該相信了吧?你要等的那人現今仍在海底極淵,他現在不會蘇醒。」
笑容重又回到羲和的臉上,他淡笑道︰「你小小年紀倒是知道的不少。你說你生在白孤山……白孤山,是他告訴你的吧。也只有他,到現在還守在白孤山上。呵,今日倒是見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黎泱、白孤……可惜啊,你倆卻都不是他們。」
嘆笑一聲,他又道︰「本神君有些不適,便不陪二位了,二位好好觀賞我這湯谷之景吧。」
我看著那燦金身影消失在視線里,久久說不出一句話。直到小白叫我,我才回過神來。
「相思,給我彈支曲子吧。」他如是道。
我敏感的覺出小白身上的抑郁氣息,于是很識相的不再爭辯,拿出箜篌奏上一曲。
此時,我著一襲烈焰紅紗,如雪的長發錦緞一般披散在身後,我微傾著身子,蔥女敕玉指輕劃過絲弦,天音幻曲便從我指尖逸出。
小白橫躺在扶桑樹上,而我坐立在扶桑樹下,箜篌天音響起,扶桑樹上火色的葉子輕輕在風中搖動,仿佛伴著樂聲翩翩起舞。
自我有了意識的第一眼,這架箜篌從不離我身。我一直以為那是師傅送我的禮物,卻一直不曾詢問過師傅,總是有一種一旦問出口便會發生什麼似的錯覺。而現在,便是想問也不能問了。
從來沒有人教我學過箜篌,可是我卻從一初生就會彈奏。
師傅告訴我,我所彈得這一曲,名字叫做《相思引》。
兩萬多年前,這一曲是天界司樂神君手下的一位音侍所創,一曲震驚**,繼而便成千古絕唱。
當初我對那位小小音侍十分好奇,纏著白剡告訴我那音侍的結局。白剡被纏得無法,只得告訴了我。我才得知那音侍命運委實坎坷,先是成了海皇神妃,後來在海魔之戰中為魔主所惑與她的海皇夫君為敵,海皇便是死在她的手下。再後來听說她清醒後不堪重擊導致瘋癲,最後自殺在地域幽都的幽冥烈獄里。
我听著不禁唏噓。
雖說這**宇內我不知道的地方太多,幽冥烈獄這地方我還是知道的。傳說地獄岩里的地獄冥火遇神焚神,遇魔噬魔,足以焚盡三界里的一切。那瘋傻的音侍進入那地方,只怕是燒的連一點渣都不會剩。
我感慨著那音侍的無辜與可憐,白剡亦是面有戚戚然的點頭︰「碧塵……唉,那些事又有誰能說他們誰對誰錯呢?碧塵那丫頭,她可是 到死都不會後悔的人哪!」
憶及那個音侍,我忽然感覺心口有些疼痛,像是被一根針輕輕扎了一下,雖不能引起我的重視也讓我無法藐視。
海面上忽然掀起一陣巨浪,碧藍的海水翻滾著狂怒的波濤,那平靜的海面頃刻間爆發出無窮的力量,飛旋的水柱宛若一條條游龍,在驚濤駭浪中縱橫馳騁。
頃刻間,風舞雲動,海浪擊空,整個海面似乎都沸騰起來!整個天地仿佛都變了顏色!
扶桑樹下,我驚心的看著這一幕幕,扶桑樹上,千丈之上的金烏忽然開始飛速逆轉。
「這是怎麼回事?小白,金烏……」
「金烏鳥掌管人間時歷,天上一天人間一年,這里金烏的輪轉速度與天界一般,為什麼會忽然這個樣子?而且還是逆轉……」
金烏鳥發出灼人的熱度,我與小白合力結成結界,堪堪抵擋。我抬頭望著那逆轉的金烏,問小白道︰「小白,它這般轉一輪是人間一年,你看清它轉了多少輪了嗎?」
小白剛要答話,金烏逆轉忽然頓了一下驀地停止。那一瞬間燦金光芒大放,整個海洋里頓成金燦燦一片,天地之間似乎只有金光一片,耀得我與小白紛紛閉上雙眼。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感覺不到金烏灼人的光與熱,我悄悄眯出點縫,睜開雙眼。
我看了看小白,小白看了看我,然後我們一起看向平靜的海面。
天老爺呦!看這蔚藍迷人的海域風光,哪還有剛才風雲涌海浪翻天地變色的模樣?
我愣了愣,問︰「小白,我剛才是在做夢,還是大海就是這樣喜怒無常的家伙?」
小白沒有答話,我左邊卻忽然傳來一個低沉優雅的嗓音︰「惜遙!……惜遙!」
我正納悶人家是在叫誰,忽一股大力從左邊襲來,將我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呼吸間,盡是海洋的氣息。
我瞬間化成石像。
小白卻嗤笑一聲,「看來你不只是在做夢,還是在做一個桃花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