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殤•相思引 大修︰【負三千】 第二章 青要山鬼

作者 ︰ 青絲若雪兮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九歌•山鬼》

數日後,我們來到了青要山。

青要之山,自古以來,就以它的神秘莫測和山水之勝聞名于世。據我一路行來所見,山內峰巒迭翠,深谷清幽,怪石嶙峋,碧水長流,更有珍禽異獸出沒于山間,實是人間不可多得的一處寶地。

豈知我這話一出,反倒引來軒轅痕一陣好笑。說起來,蛟龍已死,這廝執念已無本是該重入輪回,可誰知他竟一路跟隨我與小白,問其原因,他卻只笑不答。我與小白皆非多事之人,也便隨他去了,于是便成了三人同行。不,準確的說,該是兩人一鬼才對。

每每望著軒轅痕這身長七尺的男兒如同閨閣佳麗一般撐傘遮陽,怪不得我多番忍俊不禁。我的笑聲自然令軒轅窘迫不已,這不就是報應來了,他可一心想著怎樣反諷我一把呢。

「你也算仙道中人,怎麼看不出這山中的奇特之處?」

「這山中無仙無魔,奇特之處,我倒真是看不出來。」話音剛落,我轉頭時正瞧到東側山峰,見那峰頂上彩雲游弋,中有一道紫芒刺穿天宇,炫目而瞬逝。我不自禁的低呼一聲,納悶道︰「這座山確不像是有主之山,怎會有彩雲祥光?莫不是山中有什麼寶物不成?」

小白端著臉,點點頭︰「那紫氣不像是什麼祥瑞之物,光中帶著煞氣,恐是兵戈之物。」

「不錯不錯,那寶物確是件劍器。」軒轅痕適時的插上句,「我今日來此正是因那件劍器,兩位如若無事,也隨我到東峰上瞧瞧吧。」

小白很是敏銳,問道︰「那劍器……莫非就是伏誅蛟龍的劍?」他並不是十分確定,只是隱約覺得那劍息令他似曾相識,令他下意識地想起那柄斬龍之劍。

軒轅痕的嘴角微微彎起,默認了。

小白于是也不再問什麼,只是同樣的勾起了唇角。

我和小白默不作聲的答應,決定一道隨他去了。我是因無所事事而無聊,小白則是對那柄劍那個人充滿好奇。

上得東側山峰時,只見滿山的綠葉粉花夭夭盛放,撲面而來的盡是怡人的清香。那花似絨球,清香襲人;葉如縴羽,小巧精致。紅花成簇,綠蔭成傘,觀來秀美別致,清奇異常。

「這是什麼樹?」我自幼生于白孤山,雖見過奇花異草不少,卻不曾見過這些人界的花,不由得好奇之下有此一問。

「這是合歡樹。十里合歡,繁華若錦,花不老,葉不落,一生不同心,世世夜歡合!這十里合歡林可謂青要山一景,據說是由當年的青要上仙親手所種。」

「青要上仙?青要山的仙主?」

「不錯。我軒轅一族長居東荒,祖上與那青要上仙交情匪淺,也多承蒙他的點撥提拔,那位祖上才得以月兌去凡身羽化登仙。」

「這樣說來,那青要上仙倒是著實不錯。這青要山上已無他的仙蹤,那麼他現今去了哪里?」

「上仙三千多年前歷劫未過,重入了輪回,如今尚在輪回之中。」

「哦……」我下意識的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難怪適才一路行來觀這青要山雖是無主之山,山上卻多有靈氣,想來這山也是多受那位上仙仙氣潤澤的緣故,久之便有了靈氣。隨即,我敏銳的感覺到這其中不為人所知的隱秘,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既列為上仙,普通的天劫就算能傷的了他,也斷不會落至那般下場。軒轅,你快給我從實招來,究竟是怎麼回事!」

想我相思呆在白孤山數千年,法術學得平平,人緣卻最是不錯。白孤山混雜六界生靈,渡劫的神仙妖魔不知幾何,連帶著我時不時跟著遭點殃,天雷仙劫地火魔劫什麼場面陣勢我沒見過,豈能被一個凡人搪塞過去?渡劫一事,堪稱最險。成功則飛升,失敗則損傷,重則死亡,可從未听過有從渡劫入輪回的。況且青要上仙身為上仙,仙根已深,怎能被輕易打入輪回?

「非是我騙你,青要上仙已入輪回確是事實。你當應知,神仙渡劫渡的不止是天界雷劫,還有心劫魔劫!而青要上仙渡的,便是心劫中的情劫。」

「情、情劫?!」三條黑線從我額角劃落。話說,這一劫確實夠磨人,只不過度的仙太少罷了。乖乖,那青要上仙還真是幸運,竟然能夠遇到這麼個天上砸下的大獎。

軒轅痕長嘆道︰「祖上曾言,青要上仙仁愛慈悲,淡若煙雲,他迥然與其他仙人的冷漠無情,實是仙界極少的異類。然得于此失也因此,上仙勘破世情,卻獨獨勘不透一個情字!」

「呵呵,仙者無情,長生于世。人間有情,滄桑一世。你們說他勘不透情字,可知他如今是否後悔?」

嬌柔的聲音倏忽之際傳來。我們抬眼看去時,方見十丈之外的一株合歡樹上坐著一個女子。那是一個縴柔嬌美的人兒,她側坐在樹上,身體卻輕盈若羽,微風吹來時伴著花葉微微搖動著身子,仿佛身上沒有什麼重量一般。只見她身披薜荔,腰束女蘿,嬌軀輕晃,含情流盼,藍紗拂風,一笑嫣然。而在那合歡樹下,一只赤豹盤桓在她左近,豹眼以警惕的目光看著我們,顯然是在守護著那個女子。

我初初見她,倒沒注意別的,目光只停留在她的容貌上,笑道︰「原來人間還有這樣美麗的女子!」

那藍衣女子此刻已躍下合歡樹,正落在赤豹身上。听了我的話,美眸流轉淡淡含笑︰「姑娘倒是個趣人。」俯身施了一禮,「青要山鬼見過諸位。實不相瞞,山鬼此來,是有一事相求。」

「原來竟是山鬼。」我低低嘟囔了句,也就不怎麼意外了。山鬼被傳為是山林中的神女,也可說是未正名山神,因未有天界的冊封不得正名,故以「山鬼」稱之。既不同于人,想來容貌如何也不可一概而論。想到這一點,我的心情霎時大好。

「你倒說說,是何事相求?」見小白與軒轅都不答她話,我只好開口詢問她。

「諸位今日到得此山,可是看到了先前山上閃過的彩雲紫芒?」

她這話一出,小白與軒轅對視一眼,眸底同時閃過一絲異芒,同樣稍縱即逝。

只聞她續道︰「那古劍已歷千年,自成靈性,仍是俗世故人之物,多年來由山鬼在此鎮守。數月前,有賊人見山間紫芒浩氣,自山鬼手中奪去古劍。古劍乃故人所托之物,山鬼失之,實感心中愧疚,卻斗不過那賊子。今次見諸位上山,欲請諸位助山鬼一臂之力,奪回古劍。」

她容顏本是嬌美,這番淒楚可憐的話說出來,已自梨花帶雨,委實是嬌弱可憐的緊。莫說尋常男子,便是我這女子見了都不由生出三分惻隱。可一想到白剡的警告,再聯想到許多事的發生都是因為管了不該管的閑事,立馬就消了念頭。

我素來是個怕惹事的。若是幫了她日後再糾纏不清,那可算是吃力不討好,何苦來哉?再則,那個奪劍人連蛟龍都能殺,憑我這點微末伎倆怎能跟人家相比?

左思右想之下,我終是搖搖頭表示自己的拒絕。

可我這樣做了,小白與軒轅卻不然。軒轅痕撐著傘,陰影下的身影一如實人,他的青袍布衣在風中微微搖動,竹傘投下的陰影遮擋住了他臉上的神色。他沉吟少頃,問︰「你口中的那賊人可是一身藍衣藍袍,面容俊美,眸色深藍,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年?」

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山鬼微微一驚,美眸輕輕眯起,隨即應了聲是。

軒轅痕道︰「好。我們答應你。」

「喂,誰說咱們應了?這等事最是麻煩,我可不應。」

軒轅痕︰「難道你不想見見那柄古劍?」

我︰「不想。」

軒轅痕︰「難道你不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想。」

軒轅痕︰「難道你不好奇那個屠龍之人?」

我︰「……與我無干之人,我為何要好奇?」

軒轅痕︰「……」

「你不好奇,我卻好奇。」卻是一路緊閉金口的小白終于開了尊口,他施施然望了我一眼,看得我心肝不由一抖。緊接著他又露出了千年難見的和煦微笑,朝山鬼點點頭︰「帶路。」

我暗嘆著,果還是一向簡潔明了的小白風格。可一想到小家伙臉上露出的笑意,我實在忍不住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

太了不起了!能夠讓冰女圭女圭笑的人,真真是太了不起了!

這一來心下不由來了興趣。想著一路來我逗弄了小白多少次都沒讓他一展笑顏,而那人只聞其聲竟能讓小白這冰女圭女圭展顏,著實讓我佩服到不行。于是轉了主意,決定還是跟他們過去看看,接著就屁顛屁顛的追了上去。

走過十里合歡林,入眼的便是百頃竹林郁郁翠翠。

軒轅痕見著竹林青翠郁郁蔥蔥,聞著風聲入耳沙沙作響,不由深吸一口氣,滿口滿心皆是翠竹的清香。他彎起了唇角,笑嘆︰「當真是一處風雅之所。」

我見他眼里嘴角染滿了笑意,好生打量了這片竹林一番。卻也只見一片竹林遮天蔽日,實實瞧不出什麼風雅來,不由得撇起了嘴︰「不過一處尋常地方罷了,有什麼稀奇?」

軒轅痕搖搖頭︰「不解風情之人怎曉風雅之物?罷罷罷,話不投機半句多,咱們啊,還是莫再多說。免得各自氣出病來。」

前方引路的山鬼听到我倆的爭吵,低眉淺笑了聲。連那赤豹也回過頭來,圓溜溜的眼楮里充滿了善意的嘲弄,似乎在等著笑我的窘迫。

我卻滿不在意的挑挑眉,笑著引開了話題︰「山鬼姐姐,咱們這是要去哪里?」

「莫急,就要到了。」她縴手輕拍赤豹,那豹子長嗷一聲,縱身一躍,那一躍之遠便是數丈有余。我和軒轅、小白對視一眼,同時施展術法,牢牢跟在她的身後。

左奔右跑間,轉折回旋後,不多時,山鬼喝令赤豹停步,原來已是到了目的地。

竹林深處,一灣清幽的水潭如嬌果的美人終于揭開那一方神秘的面紗呈現在我們眼前。

「這是玄水寒潭。潭下有故人設下的陣法,便是鬼神進了去我料想他也是難以破解。現今我將那賊子困在陣法里,那人功夫委實是高,我多番前去皆是近他不得。」

「你要咱們做什麼?」我開門見山的問。心道你若是能近的了他身那倒是奇了!連蛟龍都不是那人對手,何況你區區山鬼?我本意可不想惹上那麼個厲害家伙,可是小白硬要前去湊合,無奈我也只有舍命陪小白了。

「待咱們下水,我教三位如何在陣中行走自如。到時請三位纏住他,我負責上前奪劍。」她說的簡略,我們回答的也隨意。我是著實無聊所致,軒轅臉上神色莫測,只有小白肅著一張小臉,眸底深處有著一絲挑戰的火熱。

很快我們下了水,四人相連游進潭底。

初進水中只覺四周陰沉昏蒙蒙的暗成一片,不知游了多久方得腳踏上實地,這才得知已進入潭底。潭底不同于上方的陰暗,顯出一派幽靜亮堂的模樣,不知名的花草明珠幽幽散發著亮光,身上發光的金鱗小魚快活地游來游去,見了我們也不怕生,搖頭擺尾的瞪著大眼楮湊上來。這地界沒有琉璃做瓦水晶做殿,比之那些龍宮鳳閣自是不行,然而這一份毫不作偽的自然與悠哉,卻是那等地方所萬萬不及的。

本以為知曉如何在陣中行動尋到那人是輕而易舉之事,孰知我四人幾乎找遍了潭底也沒察覺那人半點蹤跡。我一時不由心下怏怏,更覺這潭底郁悶不願多留。

山鬼臉色甚是蒼白,似乎猶帶著些難以置信。我料想她曾口吐狂言道是神魔來此也難破陣,未想那本應困在陣中的人卻不知所蹤,任誰遇到這般事都是驚愕尷尬的吧。

「咦,這是什麼地方?」

面前的是一座水底假山,假山上布滿了黑色藤蔓與種種不知名的水生雜草,我撥開那些礙事的水草,入目的赫然是血淋淋的六個大字︰

入青要山者,死。

我下意識地朝四周看了看,竟不見一個同伴。像是他們只顧尋人分散開了。于是朝那血字看去。見血字凌厲威霸,一眼見之竟有凌厲殺氣撲面而來,堪令見者觸目驚心。血的顏色早已轉暗,看來是有些年頭了。我有些不解,按理說在水中寫下血字,理應被水沖掉才是,卻不知是何因,竟至血字能保存至今。

禁不住好奇,我上前模了模石壁想確定真假。豈知手掌剛觸及石壁,陡然間一股大力襲來,我縱使早有防備,還是敵不過那股強勢的力道,片刻便被吸了進去。

昏暗之中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我只覺身子猛地一空,往下墜去,緊接著砰地一聲,不知撞上了什麼,頓覺後腦一痛,暈頭昏腦之際,終是抵不過痛覺。本姑娘兩眼一翻,終于萬分榮幸的暈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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