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第一次來到縣城的江上平來講，一切都是那麼新奇，就連學校門口的垃圾箱都讓他覺得十分新鮮和可愛，當然，最新鮮的就是吃飯得用飯票了——把每個月的糧食、伙食費交到學校，換來飯票和菜票，拿著他們就可以吃飯了——盡管基本上每頓都是蘿卜湯或白菜湯或豆腐湯，可是在家只有快過年時才有豆腐湯喝的。
陌生的同學們很快就熟悉了起來，不過好像是按照衣服的新舊程度、檔次高低分的伙，說話文縐縐的鮮衣人士如同彩妝的八哥，嘹亮的聲音總是課間回蕩在班級中心；灰頭土臉跟麻雀沒啥分別的土娃子，就只好三三兩兩的站在房檐下了。
一周下來，大家就不分你我，無話不談了——括弧，那幾個公子哥、大小姐例外。這是江上平背地里給班級前幾名同學的評價，他們在語文課上傾盡風頭，問題答得頭頭是道，作文更是寫得洋洋灑灑，唯一缺點就是眼楮都長在腦袋頂上，有一次還差一點踩了江上平同桌的腳。
很快班級有出現了一些「小混混」一樣的人，上課不听，下課不寫，張嘴罵人，閉嘴睡覺的家伙。不過，也就是干些要別人一個本，疊幾張紙飛機或拿誰一塊橡皮不還的事。
時間一長，好像不一樣了，首先江上平矮小的身材越發明顯，老師的好評慢慢產生了，和各種同學也就有了交集——特別這些混混一樣的同學，經常軟磨硬泡的借他的作業去抄完了應付老師。還有就是江上平一次偶然的機會發現有幾個同學喝酒——四個人拿著一個小玻璃瓶，你一口我一口的傳著喝，在中午時候的廁所邊的牆根下。那天，江上平的飯票吃沒了，到下午三點多學校就會放學的，「忍一忍晚上回家吃吧，」帶著這樣的想法，漫無目的的就走到了廁所邊上來了。
開始幾個小子突然看到他到了附近，嚇了一跳，後來看清是他，也就沒什麼了，躲也不躲，撂下一句話「兄弟，今這事你要是啥也沒看見，咱哥們欠你個情；你要是敢跟老師說出去，小心你的褲子！」上下左右地比劃了幾下。
當星期一江上平剛坐到班級的椅子上時，听到了外面的尖叫聲。趴在玻璃上望了出去。一個比班級最高的同學——那是個老降班生——只高不矮的家伙在鄰班一個穿著膠鞋的同學腳脖子踢著，黑 的腳脖子在深秋的風里著，被踢打著。「不就幾塊錢嘛，還值當拼命啊。」邊上有人嘟囔著。
听到聲音，踢人的家伙撥拉一下擋住雙眼的長頭發，伸手薅住了他。「有錢沒？拿來！」好囂張的！
「就三……三塊……」話還沒有說完，對方的手已經到了正在囁嚅者的兜里。
「大……大哥，今天沒……沒菜錢呢。」可憐巴巴的望著對方。
「媽的，給你一塊！」
「大哥，明天還沒有菜吃呢，」不知為啥，不結巴了。
「再他媽給你一塊！」
「大哥，今天才星期一，六……六天呢？」咋又結巴了呢。
「滾！你搶劫還是我搶劫啊？」
看到這里，江上平熱血沸騰，非常不理解為什麼搶劫的還好像滿身是理呢。一邊想著一邊走了出來。才看清原來對方就是門前賣爆米花的老太太的孫子，據說是去年因為打仗被開除了。
「嘿，又來個倒霉的，把錢拿出來，給我。」
「沒錢。」雙手攥住了口袋，那可是一個月的伙食費啊。
「沒錢攥什麼兜，媽的，找揍啊。」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霹靂電光炮就在江上平的鼻子上開了花。
江上平一栽外身子，鼻子上的血已經到了嘴邊，咸咸的，還有點苦，好像還有點殺豬炖酸菜的那味道。
想起母親那滿是裂口的手，想起哥哥黑乎乎的憨笑，江上平瘋了一樣向著敵人沖了上去——仿佛自己就是黃繼光，前方就是敵人的機槍；仿佛前面就有一筐大白饅頭，而自己已經餓了四、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