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村人剛剛淡薄了江家老大會開汽車的消息不久,小小的山村又爆出了一顆新星——江家老二,就是那個小名叫平平,人長得也平平常常的小子,居然要去省里上學了。
平靜的小山村沸騰了,你看人家江家,倆小子一個比他娘的一個強,人家啥命啊!
明眼人開始冷靜了,不能去給江家大小子提親了,二平上學一走,家里哪還有錢給老大結婚啊!
目光長遠的人開始思考了,這闖關東來的江家怕是要在這個小小的的地方扎下堅實的根根了。
長舌們就開始東家走、西家串的開始傳播各方面來的謠言了。比如江上行那是武曲星轉世,江上平是文曲星轉世,「一家倆星宿,文武雙狀元」;比如人家是頂著風雨來關東,那是猛龍過江風雷動;比如善有善報——江家救了狐仙的兩個兒子,人家就反過來報答他,他家倆兒子一夜就腦清目明,干啥啥行了。無稽之談,越傳越玄,嗨,還真他娘的有人信?!
八方風雨匯集于江家上下,本應平靜的風暴核心——江家卻不平靜。
真正纏繞江老頭的問題還是錢。「是誰制造了鈔票?你在世上稱霸道。有人為你去賣命呀,有人為你去坐牢……有人為你哈哈笑,東奔又西跑,點頭又哈腰……」那天在公社的大街上听的這歌不知不覺浮了上來,反而更鬧心。原本一臉笑容的江老頭想到這里愁腸百轉,也想不出個轍。
一狠心,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一個營生——放山,也就是三五個人帶點吃的,進入深山老林,躲開炎熱的太陽,頂著蚊蟲叮咬,冒著遇到狼、蛇等危險去挖棒槌。棒槌者,山參也,山里人的寶,那些個穿著紅紅肚兜的人參女圭女圭的故事可是一輩輩的流傳著,經久不衰啊!可是上山也沒有合適的人手啊。成手吧,到有那麼幾個,可都不愛吃那個苦了,再說自己家缺錢,關人家啥事啊。
還有,五年前,前屯的梁大剛跟人家放山,不光啥也沒弄著,還被蛇咬了腿,拄個拐回來的,謝天謝地,那不是毒蛇,要是眼鏡蛇,三十郎當歲的小命就交代了。
唉,有啥門路呢?
當江老頭的想法剛剛產生又要破滅的時候,家里來了個客人。誰啊?胡師傅——江上行的師傅。
那天,江老頭衡量了一溜十三遭去放山的人手,遲遲決定不下,帶著夕陽到家門口的時候,就看見院子里的板凳上坐著老胡,一邊模著滿下巴的胡茬子,一邊東看看院牆,西看看牆角。
「二平要上學,子跟我說了,我先拿來三百塊錢用著。」老胡一邊說話一邊把一沓十元大票遞給江大哥。
「胡師傅,我咋能用你的錢?」江老爸看到錢眼里一熱,心里也是一熱,卻也心知肚明,咱跟人家啥關系?再說咱兒子跟人家學車,咱都一分沒花啊,連盒煙都沒給他師父買過。
「咋,我的錢不是錢?我的錢不能花?」
「不,不……」(大約江老頭也想在此處省略十萬字,可是卻一個也沒有湊出吧)
「還有個事啊,老哥,俺家大剛,我兒子想在你家待個十天半拉月的,跟著你,還有二平干點啥,你看行不?」
「行,那有啥不行的?」說完就後悔了,人家城里人,在咱家能待慣嗎。
「那明天就讓他來,」老胡抬腿就往外走,回頭又說了一句,「他姐也要來~」
「噗通」一聲,江老頭坐到了地上,連未來的親家也忘了去送一送。一顆煙著完了,直到燙了手,才回過味來。「他娘……」
早上,江上行扒拉了一口飯剛要走,他媽遞給他二十元錢。「今天,你師傅的姑娘、兒子都要到咱家來,你買塊肉中午捎過來。」
「啥?」老大一抬頭,竟然已經比媽媽高出一腦袋了,「他家人不吃肉!」大腦袋上的嘴一裂,走了。
「媽的,嘴一咧跟瓢似地,還美呢?」老兩口一下子明白了,人家姑娘是不是要來看看咱家啊,咱家有錢嗎?
記得去年前趟街的劉大壯家,新媳婦第一次上門,那是借了半個屯子啊,東家油,西家面,南家肉,北家蛋,還借了剛結婚不長時間的李大紅的新郎服(中山裝),結果捂了一身汗。
「媽,一會我去買肉吧。對了,咱家有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