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里昏漿漿的,車里晃蕩蕩的,在最後排弄過了個座位的何永強不一會就睡著了,可是不一會又顛醒了,然後再睡,如此循環。好不容易剛睡著的時候,車居然到站了。
常校長看了何永強的調令上的字,嘆了一口氣,就有蔣玉春主任領著他去了江上平收拾的那間屋子。
何永強一待就三天,也沒有崗位安排。听著大家的牢騷,何永強知道了體育教師緊缺、班主任中好幾人面臨著退休,當然還有一人兼幾科的。
何永強已經被大家接受了,于是就有人給他指了一條路,過後就安排課了——體育兼歷史。
正因為冬天學校沒有取暖設施,何永強不得不到老鄉家找房住。
現在房東的小姨子看上了何永強,兩人已經訂了婚事,初步計劃來年冬就結婚的,眼看著幸福已經敲門了。
就這樣,早晨江上平跟何永強一起去上班,,幾個辦公室都走一走,聊聊天,幫著干點這、干點那;中午在學生食堂吃一口,還是很知足的;下了班再跟何永強一起回來住,晚上兩人做點啥吃——不過,兩個大男人,還是吃方便面、掛面的時候多一些。
江上平給大家的感覺,跟何永強一樣的實惠,沒有何永強的個頭、體格、嗓門,不過說話比何永強小心、做事比何永強細心,大家很快喜歡上了這個小伙子。
看著江上平整天沒心沒肺地幫這個干活、幫那個干活,當然更多時候是幫後勤主任抬抬扛扛、掃雪、歸攏倉庫,大家都笑著說,「這小江八成是要提升了,當個主任助理啥的。」
玩笑歸玩笑,有幾個年相仿的校友和江上平走得近一些,談話更實在一些,偶爾也喊上何永強、江上平二人到家里吃一口,說實話,誰家也都沒啥吃的,緊巴巴的日子里友誼十分珍貴。
一晃又是一星期眼看著要過去了,在一個校友家喝了二兩,回來的路上,何永強提醒江上平——你是不是該表示表示了?
「表示啥?」
「多少買點東西去家里看望一下?」
「誰家?」
「你真笨假笨?」
「我真笨!」一邊回答一邊重重的點了點頭,弄得何永強都擔心這小子脖子會不會折,「買啥?」
「煙啦,酒啦的都行。」
「我當年就是花三十元買了兩瓶酒去的!」
「原來如此!」
「就是如此啊,有啥不對嗎?很多人都是這麼過來的。」
江上平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指的明路——還有個學名呢,叫做「社會第一課」。
無奈之下,江上平狠心去供銷社跳了兩瓶好酒——杜康,十元一瓶,又買了一條煙,龍泉,用一個小布兜裝了,趁著早春的暮色,出現在了常校長家里。
「小江啊,來、坐、吃沒呢?」
「吃過了。」
「哦,還喝了點酒?」
「嗯,一瓶啤酒。」
「能喝兩瓶不?」
「能喝一瓶!」
「哈哈,自己說能喝一瓶,那最少能喝兩瓶,也就是說喝四瓶都沒問題。」常校長好像是沒喝酒啊,怎麼說的都是醉話啊?
記得在一本書上看過一個笑話︰部隊一長官好酒成性,卻從來不肯承認自己喝醉。有一天酒後,勤務兵說他,「首長,你醉了!」
「沒,我沒醉。」
「那啥樣叫醉啊?」
「我跟你講,哪一天,你把天上的兩個月亮看成四個的時候,那你才真的喝多了呢。」一邊說著,一邊眨巴著眼楮指著天上的一輪明月。
「這幾天單位熟悉了吧?六年級林老師年紀有點大了,身體也不太好,跟我說還舍不得孩子,可是咱也得關心職工嘛,這樣吧,明天開個班子會研究一下,看你帶哪個班合適。」
「校長,那我回去了。」萬般不自在的江上平偷模把兜子放在了炕角,像是渾身長刺了一樣,慌慌張張地逃離了這個他第二次到過的地方。
向來自己聖賢書讀了十幾年,那一條上也沒有寫送禮,盡管都說我們民族是禮儀之邦,講究禮尚往來,可是你跟領導禮尚往來是不是就是有所求而為之啊?而且這種是都是背著人,不僅送的怕,接的也怕啊。可是現在橫亙在江上平心坎上不能逾越的鴻溝就是——我為什麼要給領導送禮?他安排的活我都干,他說過的話我不頂,為什麼我還要低聲下氣?
迷迷瞪瞪中回到何永強那里,一頭栽倒在炕上,酒意上涌,沉沉睡去,只記得好像嘟囔了一句「什麼叫社會第一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