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奪的兩人是誰?
一是後勤主任蔣玉春老先生,另一位號稱「一桿筆」,又名蘑菇廠廠長。
大約六、七年以前,慶雲堡學校創辦了校辦企業——蘑菇廠,不過校長總不能當廠長啊,到哪里去選一位合適人選呢?
恰好本校有一名老師,性格開朗,為人熱情,善交往,能飲酒;更關鍵的是人家有學歷、有能力。學歷是指當時剛從鄰縣的煤礦師範學校畢業不到六年,那可是正規院校,跟這些「土八路」一比,簡直就是「黃埔軍校」;能力是指本鄉本土人,家庭有點小背景,父親是本公社一個村的大隊書記,三天兩頭出現在政府,如果說「韓書記」全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是如果說鄉黨委書記,知名度可能還不到他的80%,岳父在另一個鄉派出所上班,副所長,還是下一任所長的呼聲最高的人選。
就算你是領導,這樣的人才能不重用嗎?
只要有人能種出蘑菇,他就有能力給你賣出去,你還有什麼可愁的呢;如果不用他,你就得愁完生產愁銷售、愁完銷售愁賬簿。
你說愁賬簿干啥?
你還能給自己做假賬啊?
就這樣,蘑菇廠廠長胸口別著一只「英雄筆」,身後跟著兩掛大馬車上任了,地點選在離鄉里最近的一個小村中,那有一塊空地,也便于人力流動。
當年大馬車可是好東西,政府買點啥、哪個村子賣點啥,這都是最迅捷、廉價的交通工具。如果你想用車,不通過廠長簽字,就算你能推動車 轆、趕走駕轅駿馬,也驅動不了車;當然,你如果不請廠長大人喝點酒米西米西這個字也不好簽啊——潤筆費古已有之,何須大驚小怪。
于是乎,天長日久下來,廠長大人,嗓門洪亮、辦事能支開套的名聲就傳開了;也養成了兩個如今官員都有的良好生活習慣︰你讓我干活我生氣、你不讓我喝酒我更生氣。
有時候縣里、鄉里檢查校辦企業的發展、關心養殖業對教育業的促進,廠子里免不了要客氣客氣,簡單預備點中午飯啥的。鄉領導必須出席,你校方也得有代表啊,廠子里也得去個人結賬吧,就這樣,經常是領導三五個來檢查,陪客兩三桌——民風淳樸、待客熱情啊。
反正有人劃賬。誰啊?
一桿筆啊!
誰叫一桿筆?
蘑菇廠廠長,韓懷慶。全鄉看來,那兩年,風頭一時無倆。據說在穿鄉而過的路東頭一跺腳,西頭亂顫,至于到青石灘大喊一聲,能不能河水倒流,沒人知道。
奈何好景不長,幾年下來,蘑菇廠賠得一塌糊涂,被迫宣布破產,馬車在即將被吉普車取締之前賣了,費用充公;人員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廠址廢棄,就像八國聯軍撤退之後的圓明園一樣,好在還可以供人們聯想。
唯一的正式職工,廠長大人繁華過後成一夢,洗盡鉛華重模粉筆灰,好在當年的只是還沒有都變成人參被酒泡掉,可是養成的脾性已經很難改了——跟誰說話都咋咋忽忽的,不知道的人一進校園準以為這才是抓全面工作的模範校長的風範。
人是好人,酒是王八犢子——是酒把人泡成了王八犢子啊。
一天三頓酒,沒喝時迷糊,喝完了還能清醒一會,再繼續迷糊,這樣的人才能做什麼?
前,進不了中央;退,去不了地方;左,教不了黨校;右,挖不了地窖。只能在學校按月領工資。
今天兩個人遇到了一起,職餃上,都覺得自己是領導,私人關系又不是一般好,那麼動手搶的東西及一定是心愛之物了。
媽的,我說那老東西怎麼就耽誤了正事;
天啊,我說怎麼就讓我去背黑鍋;
哦呀,少兒不宜啊,好在我已經不是少兒了!
「我就看看,看完還給你」,這是廠長的聲音,「要不我就把那個事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