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過了二十五,可是江家的對聯還沒有寫呢。自從江上平上了師範學校,家里的對聯就承包給他了,咋說也叫村里數得上的高學歷知識分子,只是每年都是些「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之類的。
吃過早飯,江上平擺好桌,找來墨汁、毛筆、紅紙、剪刀,開始了對聯工程。媽早就坐在炕里像往年一樣圍著桌子,像個孩子一樣興奮地看著;而真正孩子的江浩則一本正經地拿著小棍等著臨摹叔叔的「墨寶」。
看江上平輕提毛筆,飽蘸濃墨,江浩也象模象樣的拿著小棍在炕上比劃著,眼神十分專注。
「我大孫子這麼小就愛學習,將來一定是考大學的人才。等你上學就讓你嬸教你,好不?」江母眼中無限關愛。
看著江上平中規中矩地書寫、一絲不苟的狀態、不敢越雷池半步的對聯選取習慣,徐丹認真不住想——這是那個教師節講話自打月復稿的人嗎,這是那個因為學生敢于和主任斗爭的人嗎?
這分明就是一個家庭嚴格管理、學校教育完全落到實處的半個書呆子啊,他怎麼會有反抗意識?
不一會,小江浩耐不住新奇,也來偷模的蘸點墨汁,剛要往炕上寫就被徐丹發現了,徐丹緊忙人給他一個破本子,都是江上平當年用舊的。
可是小孩子哪里用的了墨汁,不一會,手上、臉上都有了墨汁,還玩的津津有味呢。
「哎呀,咋成花臉貓了,」江父一進來就發現了,「開來,爺爺給洗洗。」說著話江父就去倒暖壺的開水,又兌上涼水,拿來手巾,試了試水溫。
這時候江母已經轉移注意力到江浩身上,拉著這個小「埋汰鬼」過來了。
「不用爺爺洗,爺爺手刮臉。」
「女乃女乃給洗。「
「不用女乃女乃給洗,女乃女乃手上有斑。」
「你個小崽子,那用誰洗?」江母笑罵了一句。
「嬸嬸洗,嬸嬸手香。」聲音越說越小,眼楮卻一直盯著徐丹。
這幾年來,江浩一直跟爺爺女乃女乃在一起,都是老兩口給洗臉,今早上徐丹給洗的,這就訛上了呢。
「撲哧」,徐丹一看見臉上畫著胡子的小江浩一臉嚴肅認真的表情,就笑了起來,這小子很有趣。
從這開始,江浩正式纏上了徐丹,寸步不離,如果不是江母不允許,加上對電視節目的牽掛,江浩非得跟徐丹一起住不治。就連他媽媽回來,也不好使。
二十九這天,江上行夫妻早早就回到了家,頭一天晚上就決定不出車,所以住到了公社的老胡那里,也從胡曉明嘴里知道了二十五那天的事。
夫妻倆一進屋就往出掏東西︰牛肉、羊肉、豬肉、居然還買到了驢肉;兩條大鯉魚,還有蒜薹、豆芽等青菜,好在每樣不多;干豆腐、豆腐泡,這是些能放住的菜;爹媽一人一套襯衣,孩子當然是從里到外、從上到下換一身,還有全家每人一雙一雙襪子。
嫂子微笑著分發,老媽微笑著存放,徐丹微笑著給江浩試衣服,江家哥倆則微笑著在院子里劈木材,江父做在灶坑邊,等著這一鍋饅頭熟了就開早飯。
安靜的冬晨,幸福的一家。
吃過早飯,妯娌倆開始洗蘿卜、剁肉餡,江母坐在炕上,戴上老花鏡,翻著一本也不知是哪一年的剪紙畫看著,一邊看,一邊用剪子比比劃劃,遺憾的是沒看見一件成品。
夜色剛起,全家人開始包餃子,鬧鬧哄哄一大桌,江母揉面,江父 皮,江氏哥倆一家守著一個餡盆,比著看誰包的餃子好看、誰快。
徐丹偷偷看著嫂子麻溜的做著一切,有時幫江母揉面,有時又要替江父 皮,一會又端個空蓋簾進來,不一會就又端走一個滿蓋簾
嫂子還是比自己熟悉這家里的里里外外,說話爽快、干活痛快、走道飛快,這就是嫂子最明顯的特征。
倒是大伯哥,寡言少語,只會憨憨一笑,一雙蒲扇般的大手居然也能靈巧地讓一個有一個小餃子在手里翻飛。
一切完畢,聯歡晚會已經開始了,一大家子哄笑著評論每一個節目,你一言我一語的,氣氛異常溫馨。
窗外一閃,應該是遠處煙花升上天空了吧,或許只是鄰家的二踢腳咆哮著要迎接新一年的到來吧。
酒菜上桌,說著話,看著聯歡會;兄弟倆、姐妹倆、父與子、老媽與兒媳,相互倒著啤酒,說著這一年的開心與不開心;就連江浩也拿著個小碗,倒著自己的水蜜桃易拉罐,一邊砸吧著嘴,享受著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