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 里啪啦的鞭炮聲,不知是誰家煮熟了餃子,迎接新一年的開始,于是家家戶戶的鞭炮就像連上了捻一樣,一家接著一家響了起來。
江家的餃子由大兒媳婦端了上來,二兒媳婦隨後送上了醬油、醋;春節晚會開始了倒計時,主持人一個個激動著在計數;大兒子開始給爹媽磕頭,祝願新的一年身體健康,二兒子緊隨其後;江父一句「過新年大家都高興」道出了每一個人的心聲,催促著江母開始發壓歲錢了。
最先給的當然是江浩,然後是徐丹、胡曉麗,之後是江氏哥倆。徐丹與胡曉麗微笑著拒絕,哥倆推拉著禮讓,都說自己已經成家了,哪里還能要壓歲錢。
「孩子,前些年你們小,那時候該給你們壓歲錢,可是咱家窮,沒錢給,這些年日子好過了,爹媽給你們補上。」
于是誰也不好意思拒絕了,有了一瞬的沉默。
「爸爸和叔叔丟,都是大人了,還學我哭。」江浩一句話說的大家都樂了。
是啊,當年家里窮,可是父母身體好、力氣壯;如今生活好了,家里能看到一點錢了,父親的皺紋都爬到了眉梢,母親鬢邊也出現了白發。
「老大,你兩口子新一年有啥想法?」
「俺倆想換輛新車,再扶持著刁剛在青雲堡開個車輛修理中心。」胡曉麗搶著說出兩口子早就算計好的一切,「車到那停停站站也方便。」可能是怕老爸誤會才補充了這麼一句。
「二平,你倆呢?」
江上平看了看徐丹,徐丹也看了看江上平,誰也沒說。
「要我說啊,你倆抓緊生個孩子給爹媽看,浩浩就要上學了,爹媽在家,會感覺沒意思的。」有是胡曉麗開起了玩笑,說出了老婆婆的心聲。
「我倆想要買個自己的房子。」還是徐丹說了出來,剛才江上平看徐丹就是怕她提這事,可是徐丹以為江上平在鼓勵她實話實說呢——誰讓這件事兩口子事先沒有演習呢。
「行,咱們就先買個房子!」
「孩子們,去換新衣服去吧。咱江家的春天就要來了!」
天剛放亮,走家串戶的拜年隊伍就開始了,人人一臉喜慶,個個精神飽滿,可是一到半下午,熬了夜的年輕人就挺不住開始睡大覺去了,只有老年人還能照常做著一切。
江家都沒有熬到很晚,所以江上行去鄰居家玩去了,江上平自打畢業就不愛在村子里串門,快成了宅男。
「回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看好了回來跟我說一聲,辦法要大家一起想的,不是你自己解決。」江父偷模地囑咐江上平。
「丹丹啊,你倆啥時候要個孩子,我可是著急啊,最近沒啥反應吧?」胡曉麗學習和婆婆的口吻一邊瞅著徐丹的肚子一邊十分關切的問。
徐丹臉一紅,搖了搖頭,然後才反應過來,嫂子是在開他的玩笑,兩個人笑鬧成了一團。
「爺爺,啥時候肉能熬好啊?」江浩早就惦記上了爺爺說過的羊湯——肉女敕滑,湯鮮美,一邊盯著灶坑下的火焰一邊搖晃著爺爺的胳膊。
「就好了,就好了。爺爺給你說個吃肉的故事。」江父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大孫子,模了模頭,江浩縮了縮脖,「那一年你爸才十五,傍晚放牛歸來,听到草棵里有咳嗽聲……」
江上平一听就知道說的是哥倆「吃肉」故事,是啊,當年覺得能吃上肉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天上龍肉,地上驢肉」,當年哥倆對肉的期盼換成了江浩對吃肉喝湯的等待,自己答應哥哥的怕是實現不了了,如今倒是哥哥開上了客車,這些當年遙不可及的事情都變成了現實,昨天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
「肉熟了,湯好了。」江父也煥發了青春,堂倌似的亮嗓,端著一碗肉就上來了。
「油著,慢回身。」不知道啥時候江上行回來的,居然端著一盆湯上來了,油汪汪的湯上飄著幾根綠瑩瑩的香菜。
「客官,饃沒有了,吃餃子行嗎?」唯有最後上來的江上平,他說的這句話沒有起到想象中的幽默效果——大家好像都沒听懂,都埋頭于湯碗之中。
「我小時候就想,你說皇帝是不是也就過這日子——想吃肉就吃肉,想喝湯就喝湯?」江父說起了笑話。
「二平那年讀課文說,周總理半夜才吃一小碟花生米,也沒啥羨慕的啊。」江母接過了話頭,「老頭子,你就別丟人現眼了。」
「爹,我給你添湯。」這是胡曉麗。
「媽,吃塊肉。」盡管江母一再推月兌碗里還是被徐丹放了兩塊好肉。
可憐的農家,一年四季辛辛苦苦地忙碌,只有年前年後這幾天才能敞開胃口大吃幾頓,你說這是過日子的發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