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娘臉有些紅暈,特別是見李清立馬掩了房門,半扭著身子眼楮望著地,李清覺得很奇怪。
雖說兩人未曾正式行過什麼禮,但其實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沒事害羞個啥勁啊,叫了幾聲都不應,李清火燎燎的前一把扯住,有要緊事和你說呢,乍把氣氛弄得這麼曖昧呢?謝大娘見李清前拉扯,一拂袖躲到桌子後面,跺著腳嗔道︰「三郎,你也收斂些,大白日的,沒得叫人笑話。」
李清瞪大眼楮一付茫然不解的樣子,大白天怎麼了,沒說笑話啊,難道要說黑話?這會才注意到謝大娘那副羞嗔難奈的樣子,猛得一拍腦門,怪不得剛才張管家笑得那麼晦澀呢,連若英都捂著嘴臉貓到雲三娘身後,敢情以為咱要和謝大娘「小別勝新婚」來著。
靠,我形象就那麼差麼!
還別怪大家都亂想,一來是李清的神情很有些不對頭,能有啥事那麼急?二來麼,眼前都是自己人啊,就算有事情不好當著張管家、柳七他們說,也沒有連若英、雲三娘都不能听的道理,單抓著謝大娘關門說話,人家當然以為他要加班,雲三娘和若英都有身孕,想必他李清有些耐不住了。
可李清現在還只能和謝大娘一個人說,變故太大了,不可能叫雲三娘和若英也跟著提心吊膽,對咱的下一代不好;柳七怎麼也是心念念的想著報效朝廷,官迷,咱這大逆不道的事情當然不好讓他知道;而張管家佔佔內府便宜還行,叫他和大宋唱對台戲,沒準就會到官府自首去了;至于安小哥本來可以不瞞他,只是去延州肯定要帶他同行。暫時就沒必要讓他知道了。
可隨著李清慢慢把事情說清楚,謝大娘的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特別是李清老老實實的承認,假如黨項人那邊真是派李元昊領兵過來的話,就有大宋朝廷撐腰,明刀明槍擺開陣勢來打。自己也不到一成地勝算,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甭拿後世的那些軍事文學說事,冷兵器時代那些不同兵種怎麼配合怎麼排列都不是很清楚,拿什麼去和人家打?何況對手李元昊幾乎算得是這個年代最優秀的統帥,不敗的戰神。
而且官兵還只能作壁觀,面對著幾千久經沙場的黨項老兵,憑清風寨那些人?正式作戰他李清連劉叔一個指頭都趕不呢。
「三郎,事到如今。亦不得不舍棄清風寨了,再尋個地方安置就是。」謝大娘還是殺伐決斷慣了的,沒沉吟多久便出口說道。
李清點點頭,別看答應了太後自己會去延州,那只不過是敷衍而已,他也是做了放棄清風寨地打算,瞧李德明奏章里的口氣,現在也不至于敢和大宋翻臉,不過是吃了個大虧,要找找場子臉面回來。咱到時候一把火燒了清風寨,這氣總該消了罷!
當然也不能一去就燒,總得做做樣子抵抗一下,何況黨項人現在西邊戰事正要緊,幾千精兵也沒那麼快過來。
要和謝大娘商討地,正是燒了清風寨之後怎麼辦,回京城?很不保險,那個笑咪咪的老太太。非常叫人信不過,她還什麼事情都知道,沒準回來了隨便找個借口就把咱給滅了,沒見現在就把雲三娘和若英,連帶肚子里沒出生的孩子都當了人質。可見提防的有多謹慎;最好就是燒寨的時候報一個咱李清以身殉國。一了百了,這樣也沒人追究拐帶公主私奔的事情了。
然後麼自然是放舟出海。現在李清才和謝大娘徹底交底,次給的那十萬貫就是做了海盜船,而莫風那些太湖弟兄,一開始就為了要去當海盜才歸順官兵地,本來和莫風交代的聯系方式就是讓秦時樓做中轉,延州可遠了點,自然這邊的事情都要交謝大娘打理了。
倒不擔心莫風和那干弟兄不會听謝大娘的,次在江寧就看出來了,人家都認為謝大娘比他能干呢,估計將來到了海,謝大娘的地位肯定比他高,而李清得算是壓寨相公。
這回謝大娘沒對當海盜的事情有什麼意見了,就算再舍不得大宋,總得先保命才行,而李清也安慰謝大娘,澳洲大陸究竟能不能找得到不說,反正要有了那個級別的海盜船,這年頭東南亞一帶咱可以橫著走,誰也奈何不了咱。
連打帶搶的混個幾年,等到太後翹辮子,咱帶著他唯一的親姐姐回來,還不信他就會翻臉,那時節咱不是又可以在京城逍遙快活了?
相公就是相公,就是在一邊「相」的,主意一商定,幾乎就都是謝大娘在安排細節了,李清一到延州,就要和劉叔商議好,把老弱趕緊另尋地方安置了,燒寨之前先給謝大娘送個消息來,謝大娘會和杜先生安排怎麼一路接應,其他人無須回京城了,直接去江寧,到時候謝大娘自會想辦法帶著雲三娘和若英先過去。
「日後出海怕是一艘船不夠地,如今京里官宦為慈幼局解囊者甚多,亦有些贏余了,莫如再叫人制幾艘,想必清風寨亦有人無處落腳,且隨我等一道出海便是。」謝大娘道。
李清也猛然一拍桌子,「對極,太後和王曾老兒欲哄我去延州,應承若有所需,盡管找內府要去,這錢糧戰具自該多多的要一筆,再有明兒便叫張管家將水雲莊的人數翻個倍報去,眼下怕是內府也不得不給。」
見李清這般無賴的做派,謝大娘抿嘴一笑,轉而便嘆了一口氣道︰「只怕你我所議,縱是輕松,這幾年劉叔在延州經營日久,眼下正有了起色,一朝舍了去,他如何情願?」
當然是講道理了。講不通道理講歪理,歪理都不行,咱叫人捆了他走還不成麼!李清沒把這個事情放在心,而謝大娘卻很不樂觀。
自從李清被遣送江寧,為了避免受牽連,畢竟延州有那麼多人生計都在這啊,劉叔便和李清沒了直接聯系。來往信件都是謝大娘一手操辦,對延州的事情。謝大娘比李清要了解的多,而且前兩年清風寨都很是艱難,因此謝大娘為免李清擔憂,基本沒告訴李清,有什麼困難,都是謝大娘去想辦法對付。
而從去年年底開始,清風寨已經好生興旺了。劉叔來信說還有了不少盈余,想著送回來呢,謝大娘當然是不會收,只是在那樣的苦寒之地,又多是收容老弱婦孺為多,無須細問,也知道延州那邊做的有多辛苦了;李清當慣了甩手掌櫃,說不要就不要,人家會怎麼想?
「三郎,就不能和聖求個情兒?倒底也是費了憑多地心思。莫說劉叔,即便玉兒也是有些不舍,大宋疆域內,官兵去護護也是常情。」邊關打打鬧鬧很正常,這些謝大娘早就知道了,反正清風寨沒吃過虧,誰料到燒了黨項大軍地草料場惹出李元昊來呢?
李清只能苦笑了,和他求情?要不是他吃飽了撐的想親征。咱現在還在江寧逍遙快活呢。
後世里有段時間,把那些嬌生慣愛、驕橫的獨生子女叫著「小皇帝」,這的確是有些冤枉他們了,至少在李清眼里是這樣,因為真正地小皇帝一點都不驕橫。如今正乖乖地坐在李清腿。一五一十的告訴李清這兩年他都干了些什麼。
本來還顧忌著小家伙現在正式登基做皇帝了,他那個太子教習地身份自動解除。李清還想著現在見了皇帝應該用什麼禮節才好,當初說太子年幼不受大禮,如今不同了啊,正思忖跪還是不跪呢,誰知道小皇帝一見了李清,歡快的就撲了來,李清當然不客氣地一把抱起來,還在手踮了踮,兩年不見,長胖了不少。
小皇帝一身絳紫色的常服,頭束著一頂紫金冠,越發襯得英氣勃勃,幾年一過,如今的少年天子已經不是當初李清見到那個瓷女圭女圭了,只是看來也是念舊的很,想必現在更少敢對他抱抱了,因此依在李清懷里也是自如的很。
「三郎,我要御駕親征,打那些搶你東西的蠻夷。」小皇帝望著李清很熱切的說道。
「不行。」李清一口否決道,「就幾個蠻夷擾邊,大宋便御駕親征,這成何體統?要讓蠻夷們知曉,豈不笑我大宋無人?莫非聖不信李清能為麼,些許蠻夷,還不手到擒來。」
「此乃天子眷念舊情,三郎何苦拂了聖地一片好心?」宋祁在邊笑嘻嘻的說道。
今天依舊是在朝天閣里見的面,小皇帝也是輕裝簡行,沒擺什麼大架勢出來,閣里現在只有宋祁隨侍,當然還有幾個侍衛,只是他們守在門邊一言不發,對李清膽大妄為的將皇帝抱在腿也是視而不見。
李清狠狠的瞪了宋祁一眼,兩年過去了,宋祁瞧見李清神情也很是歡快,大有和小皇帝一樣索取抱抱的沖動,可李清之前只是冷冷的看他一眼,昨兒和謝大娘嘀嘀咕咕了半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李清的習慣,就不能引小皇帝晚點來麼?擾夢之人啥時候都討厭!
再一個李清對宋祁有氣的,就是這御駕親征的事情,絕少不了宋祁在里面使勁慫恿地份,在歷史宋仁宗和宋祁這兩個都是風流成性的人,現在哪吃了槍藥成憤青了?皇宮里那麼多美女還不夠你們鶯歌燕舞麼!
宋祁的用心,李清能夠理解,他就是天天陪在皇帝身邊的,自然不滿意只在朝朔兩日小皇帝象個木偶一樣在龍座亮亮相;再者讀人啊,腦子有時候有些死板,總覺得讓女人當政不好,可卻忘了人家劉太後是什麼樣的手段。
就算讓小皇帝親政又如何?他小小年紀能做個什麼主?少不的又得依靠幾個大臣,連丁謂那樣的老狐狸都被算計,宋祁能是別人的對手?屆時主少臣疑,說不定還會出大事情,這皇權怕還是掌握在太後手里保險些。
所以李清認為宋祁這些人是在添亂,要是鬧騰地太厲害。連小皇帝自己都會被太後算計,而且更壞的後果,是咱李清得去延州鞠躬盡瘁一把了,否則要是小皇帝不鬧著親征,多半朝廷會隨便派個官兒應付了事。
也不管宋祁臉有些尷尬,李清余怒未消呢,不說劉叔那些人花了多大地心思。光錢還投了幾十萬貫,現在必須得一把火燒了。換誰心里都不爽,更何況還被打攪了睡懶覺。
「是不是在京里覺得不好玩了?」李清似笑非笑的盯著小皇帝的眼楮,那小家伙神情都有些扭捏,躲閃半天,可最後還是靦腆笑著點了點頭;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不要說京城里秦樓楚館林立,就宮里都無數漂亮妹妹。怎麼會不好玩?要換了我地話……
恩,對了,小家伙還未成年,怕是一時半會地體會不了其中的樂趣,哪弄啥好玩地呢?滑翔傘肯定不行地,一來時間不夠,太後可是要他馬去延州,而他自己也很不放心劉叔和若風;二則回他自己還把給摔了,這玩意有一定風險,不適合給皇玩。
的確有些難想。要不是李清已經知道和妹妹們玩地樂趣,這年頭他也不知道該玩些什麼才好,而且還不能怪小天子不安分,想要親征那也是看在清風寨是他的家業啊,這個情李清不能不領。
听歌看舞也不合適,現在還在大喪三年期間;吟詩做對就算了,李清自己都很頭疼這個;「那聖想玩什麼呢?」干脆還是問他自己。
「打仗,沙場。欲效先祖一般建功立業!」小家伙月兌口就出。
李清哈哈大笑,一開口就露馬腳啊,這話肯定是宋祁們天天教的,立什麼業?一個偌大的宋朝還不都是他的家業麼?把這塊地方建設好就行了,再說。這也不是小孩子該玩的東西啊。
小皇帝見李清很帶嘲弄他的味道。小嘴撅得高高地,其實小男孩子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當初他李清不一樣光拿把木頭槍到處跑麼?總比蠟筆小新小小年紀就知道掀阿姨們的裙子來的正大光明,說實在的還需要鼓勵才是。
得勝球玩膩了?那江寧廂軍操演的那一套呢?
小天子一下神靈活現起來,如今得勝球龍翔軍已經是打遍京城無敵手,而且當初把廂軍留在京城那麼長時間,就是要讓龍翔軍學學,要不李清自己去看看,就那些花招,龍翔軍使出來,比廂軍不止強一點點呢。
「那擲矛呢?」李清笑問道。
這下小天子更加得意了,他小人家目光如炬,早看出那擲矛在軍事的用途,特別是對以步軍為主的大宋朝來說,哪能不學呢?如今龍翔軍每個士卒都隨身帶著兩支短矛,京城好事人還給他們取了個「雙槍軍」的諢號呢。
雙槍軍?李清有些迷糊,記得這綽號在後世應該是貶意詞才對啊,不過暫時不用計較,那煙槍還沒發明出來呢;只是通過這一問,李清倒明白了,小天子根本不是想和太後去爭什麼權,也更加不是真想沙場,只不過是想玩個類似帶戰爭氣氛的游戲罷。
這可簡單了,別看後世里奧運會老是打著「和平」地招牌,可那些運動項目起源當初都是帶著戰爭的形式,別說擊劍、拳擊這些明顯的,標槍鐵餅也是戰場移植過來的,就連看不出什麼火藥味的馬拉松比賽,都實實在在的紀念著一場戰爭。
雖說李清覺得前一向一直覺得自己被人忽悠,可忽悠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這點信心他還是有的,什麼「更高、更快、更強」,再來些「競技是戰爭地另一種表現形式」已經把小天子誘惑得兩眼閃閃發亮,只一個勁追問︰「三郎,這些真的也能在沙場管用麼?」
李清將小天子往地一放,伸個小指頭出來,「聖,便與李清拉勾如何,待我親自演來,若是等會見了的確能用在沙場,那聖便應承我在京城好好操演,不可向太後吵著要親征如何?」
小天子樂不可支,「好,便這麼說罷,快去快去,演來我瞧瞧,三郎也休要聖長短,便如太後一般叫我官家罷。」
官家!官人?西門大官人?阿米豆腐,這會想起潘金蓮來,的確有些不合時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