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胡盧師徒,又在人族盤恆數日,待賓客散盡,便收拾收裝,回歸五夷。才至山門,赤尻馬猴明理已率門中子弟迎出,胡盧問道︰「怎麼未見倉頡?」赤尻馬猴答道︰「倉頡師兄閉關悟道多年,不知何日才能出關,是以山中瑣事盡由弟子負責。」胡盧恍然,又見山中井井有條,門下子弟均有不小的長進,說道︰「門中景象興盛,這些年來你做得甚好。」
赤尻馬猴卻道︰「弟子卻不敢居功,全賴飛熊兄弟從旁協助之功。」胡盧稱奇之余,叫飛熊前來見,才知是一頭黑熊背生雙翅,亦是洪荒異種,生來不凡,贊道︰「不意門中能有你這般人才,卻是貧道之幸。」飛熊答道︰「全賴柏鑒老師教導有方。」胡盧回顧柏鑒,柏鑒解說道︰「飛熊原非五夷山靈獸,只因慕老師之名,前來相投,弟子念其心誠,便自作主張留在門下。」
胡盧點了點頭,忽道︰「為師觀這飛熊修為不凡,次離山,竟未選中?」飛熊見胡盧言語中隱有怪罪之意,急忙說道︰「柏鑒老師不曾有偏頗之處,是弟子自請留守山門。」胡盧奇道︰「噢?竟有此事?你且說說,為何自請留下?」飛熊答道︰「弟子才入山門,寸功未立,雖得柏鑒老師看重,卻也須照顧其它子弟的想法,不能因弟子一人,使山中不睦。」
此言合情合理,胡盧心中甚慰,卻听柏鑒說道︰「弟子卻是思慮飛熊甚有計較,又通治軍之術,有他留在山中,正可安定人心。」也是飛熊機緣,正逢胡盧心情不錯,見他應對得體,守山有功,是個可造之才,便道︰「飛熊,你為人謙和,又有向道之心,今日貧道便收你入門,亦為再傳弟子,僅在玄元之後。」
飛熊聞言大喜,急忙行了拜師之禮,成為胡盧的第八位親傳弟子。要知五夷山子弟已愈萬數,達者亦已有千多人,但能真正拜入胡盧一脈門牆者卻不足十人,飛熊能有這番機緣,眾人羨慕之余,均向飛熊道喜。其中尤以柏鑒為甚,他在門中身份雖高,胡盧亦對他甚為看重,終也只是外門弟子。胡盧卻不知柏鑒心思,在他看來既然是自己的弟子,便無內外之分。
由于應龍和女魃的婚禮是在人族舉行,大部分山中子弟根本不曾參加,因此胡盧便借著這個機會,在五夷山補開了一個小規模的喜宴,並從收藏中拿出二十余個蟠桃,算是了去六耳獼猴的一幢心事。至于閉關未出的倉頡,胡盧自然不會忘記,早叫應龍留下兩個蟠桃給他。接著,胡盧又忙了些瑣事,卻忽然發現一應事物皆被各位弟子處理的妥妥當當,自己幫忙反有越幫越忙的嫌疑。索性不再理會,專心收集了不少靈苗異種,用神農鼎將十全大死丹的藥效分薄,煉成近千顆好金丹;又閑了下來,尋思︰「卻是時候收集全五行靈根了。」
于是將幾位弟子喚至身前,說道︰「為師有事須往五莊觀及西方教一行,你等在山中好生修煉,不可隨意生事。」眾弟子應了,胡盧將拿出百余顆金丹,給幾位弟子各分了少許,然後對應龍道︰「剩下的這些金丹由你掌管,用來獎賞有功于山門的弟子。」又乾坤尺拿了出來,對赤尻馬猴道︰「此尺與你相合,可寄煉為本命法寶!」又拿出和「定海神針」一同煉制而成較重的那根棍子,對飛熊道︰「為師觀你膂力驚人,此棍卻正合你使用。」又將神農鼎拿出,對精衛道︰「此鼎原為你父親所有,如今予你,也算物歸原主。」
赤尻馬猴與飛熊道人將胡盧賜的寶物皆收了,唯有精衛曉得當日情形,說道︰「此鼎是父親送給師爺爺的,予誰都行,唯獨精衛不能收;何況精衛又不會煉藥,不如師爺爺留著,常常給精衛煉些好吃的藥。」胡盧苦笑道︰「精衛,你也著實不小了,師爺爺知道你什麼都曉得,莫要再拿孩子話來糊弄師爺爺了。」精衛被識破偽裝,只吐了兩回丁香小舌,卻叫眾師叔憋笑。
次日,胡盧用挪移術離開五夷山,渾無掛礙,一路向五莊觀。時候正值九秋,沿途盡是青山綠水,野草閑花;胡盧尋思︰「用那挪移術趕路,快則快矣,卻也誤了許多好景致。」遂放慢腳程,便連駕雲遁術也少用,逢山便游,遇水要覽,不覺間過了月余。這日忽見一處好山水,但見︰「楓葉滿山紅,黃花耐晚風。老蟬吟漸懶,愁蟋思無窮。荷破青褲扇,橙香金彈叢。可憐數行雁,點點遠排空。
正行間,抬頭見松篁一簇,樓閣數層;不一時,來于門首觀看,見那︰「松坡冷淡,竹徑清幽。往來白鶴送浮雲,下猿猴時獻果。那門前池寬樹影長,石裂苔花破。宮殿森羅紫極高,樓台縹緲丹霞墮。真個是福地靈區,蓬萊雲洞。清虛人事少,寂靜道心生。青鳥每傳王母信,紫鸞常寄老君經。看不盡那巍巍道德之風,果然漠漠神仙之宅。」
又見那山門左邊有一通碑,碑有十個大字,乃是「萬壽山福地,五莊觀洞天」。胡盧大喜,暗道︰「終于尋到鎮元大仙居處。」及至二層門里,只見那里面急急忙忙,走出兩個小童兒來,正是清風、明月;說道︰「竟是胡盧老爺來了。」忙報于鎮元大仙知道︰「胡盧老爺至此。」鎮元大仙起身出觀門迎接,說道︰「道兄,請入里面相敘!」
胡盧大喜,道一聲「討擾」。遂與鎮元大仙了正殿觀看。原來是向南的五間大殿,都是明下暗的雕花格子。兩仙童推開格子,鎮元大仙請胡盧入殿,只見那壁中間掛著五彩裝成的「天地」二大字,設一張朱紅雕漆的香幾,幾有一副黃金爐瓶,爐邊有方便整香。打稽首坐下,鎮元大仙說道︰「道兄至此,是往那里去來!」胡盧笑道︰「為還禮而來。」
鎮元大仙知道胡盧指的是禹命危時,自己曾命清風、明月送去兩枚人生果,其中便有胡盧一枚,心中不以為意,只道是胡盧的玩笑話;笑道︰「道兄卻是好手筆,隨手便送了貧道兩個童子各一枚九千年的蟠桃,說起來還是貧道佔了道兄的便宜,便要回禮也一早送過,貧道豈敢再受?」
正說話間,清風、明月進來,復獻兩枚人參果;胡盧笑道︰「道兄又用這奇果來待我,如何受不得?」鎮元大仙卻不接胡盧話頭,只笑道︰「道兄,我五莊觀土僻山荒,無物可奉,土儀素果二枚,權為解渴。」胡盧也不客氣,與鎮元大仙共享了奇果,說道︰「實不相瞞,貧道此來,正為道兄這還草奇果。」
此時洪荒奇珍異果尚多,人參果在天地間雖說確是獨一無二,卻也不似後世那般珍惜貴重;鎮元大仙還道胡盧沒有吃夠,笑道︰「既然道兄喜歡,貧道便叫童子多打幾個,只要觀中尚有,自然要叫道兄盡興。」胡盧心知鎮元大仙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說道︰「道兄亦知貧道是五行靈根之一,與這人參果樹頗有淵源,此來卻是想向道兄討一亞枝,並非貪戀道兄的果子。」
這卻叫鎮元大仙為難起來,雖說自信胡盧便是得了亞枝也種不活,但對方既然來求,自然有所依仗,萬一種活,可就分去了鎮元子的氣運,豈能輕易答應?胡盧也知此事強人所難,亦不是行那「空手套白狼」之舉,從懷中取出一枚果子,問道︰「貧道亦知人參果樹關乎道兄的氣運,願以此果換一亞枝,不知可否當得?」
鎮元大仙細觀半晌,不覺吃了一驚,月兌口說道︰「黃鐘李!?」胡盧笑道︰「正是!」鎮元大仙也是識貨之人,如何不知黃鐘李效用?修為到了鎮元大仙這個份兒,若不能成聖,此生再難精進,但若有黃鐘李相助,自然又有不同;鎮元大仙終是有道真修,深吸了一口氣,便將心情平復,說道︰「自然當得,不過貧道卻須向道兄說明,且不說道兄得了亞枝,能不能種活,便是能種活,用此果來換,道兄也吃了大虧。」
胡盧對此早有準備,暗贊一聲,說道︰「人參果樹為道兄所有,道兄之言自然最有權威,但以貧道想來,三光神水既然能種活蟠桃樹,便也應該能種活人參果樹,不知道兄以為然否?」鎮元大仙聞言,又吃一驚,問道︰「道兄竟有那萬水之源的三光神水?」胡盧笑道︰「貧道乃是混沌水行葫蘆靈根得道,三光神水卻是自身法門。」
鎮元大仙面露疑惑,說道︰「奇哉!道兄果然得天獨厚,貧道先得人參果樹,又得地,先後斬出兩尸,一為五行靈根,一為五方之精,加起來卻也不過和道兄持平。即有三光神水,莫說是人參果樹,世間靈根再沒有道兄種不活的;不過貧道卻不能佔道兄的便宜,只須半顆黃鐘李和一口三光神水,貧道便與道兄換了。」
「多謝道兄成全!」胡盧說道︰「實不相瞞,有了道兄這人參果樹,只差西方教的菩提根,貧道便可集齊五行靈根了。不過,剛才道兄所說的五方之精,又為何物?」
鎮元大仙解說道︰「五色五方旗,想必道兄也曾听說,是天地間少有的先天至寶,不過五色五方旗與那太極圖、盤古幡之類相比,品級終是差了一籌。曾有傳言說,若能集齊五旗,布下大陣,威力只怕還在通天教主的誅仙劍陣之,卻不知法寶終是死物,再厲害也須人來操控;此陣也非彼陣,不可同日而語。
「以五色五方旗布陣,微力固然不小,若無五行靈根或五方之精相助,所布之陣終有缺憾。以玄元控水旗為例,放在別人手中和放在道兄手的的威力絕對是差天共地;道兄若有閑暇,不妨去尋此旗,以道兄的出身根腳,當能心生感應,與別人相比,無疑佔了極大的優勢。天庭的素色雲界旗便是鴻鈞老祖通過蟠桃樹找到的。」
胡盧尷尬道︰「這個……道兄,玄元控水旗已經在貧道手中了。」
鎮元大仙笑道︰「卻是貧道多嘴了,只說五方之精;五方之精分別為震木之精、離火之精、艮土之精、坎水之精、兌金之精。震木之精和離火之精均以得道,分別是西方教的聖人接引道兄和西昆侖的陸壓道君;艮土之精又稱大地胎膜,便是貧道手中的地。兌金之精在天地初開時已隕落,化為那首山銅,以此銅所鑄之兵可得金精之利,可惜貧道去得遲了,首山銅竟已被人悉數取走,貧道只得了些邊角料,倒也算聊勝于無。坎水之精在混沌時便已不知所蹤,想來只怕凶多吉少,大約也只有道兄憑自身三光神水,或可找到些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