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面前,雲彩麗垂頭坐著,雙手搭在自己的小月復之上,不言語。
雲輕屏焦躁地從軟榻上下來,走到她面前,伸出素手,尖而長的指甲挑起了她的下巴。
「麗兒,你也太胡鬧了!你說,你叫我怎麼辦?」
雲輕屏的眼光恨鐵不成鋼丫。
雲彩麗的雙眸立刻就濕了,滿臉的茫然與哀求,「姐姐,我不回元京了,回去了,太後也會殺了我的!」
「難道你還帶著孩子在東林過活不成?」雲輕屏的三角眼中劃過狠辣,「把孩子做掉,誰也不知情!你縱然回去,也只落個私逃出府的罪名,卻比你與有婦之夫私奔還帶孕在身好得多!」
雲彩麗本能地護住了肚子,看到昏暗的燭火下,雲輕屏的眸色掙獰恐怖,她不禁嚇得後背心出了一大片冷汗。
「不要!我好不容易才懷上了一個健康的孩子,要我跟那個傻子過一輩子,還有可能生個傻子後代,我才不干!媲」
雲彩麗堅決拒絕。
「雲彩麗,現在是你能做決定的時候嗎?」
雲輕屏眸色沉暗一片,她展現出了長姐的一面。
「母親出了事,我在四王府舉步維艱,這節骨眼上,你還給我惹出這種事來,你可知,這丟的不是你一個人的臉!」
雲彩麗咬唇,只是不停地搖頭。
她沒想過別的什麼,她只知道,肚里的孩子,是她的命根子!
雲輕屏沒有耐心和她磨下去,冷聲喚道︰「來人!」
「姐姐!」
雲彩麗驚得一下站了起來。
在外面的丫環推開門的同時,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出了那狹窄的門縫。
「死丫頭,給我追!」
雲輕屏猛地跺腳,進來的丫環才反應過來,連忙對著院里侍衛喊叫起來。
只是,雲彩麗早跑出了驛館,消失在林安無邊的夜色之中,連荷花,也來不及帶上,給丟在了驛館。
「大小姐——」
荷花臉色驚慌,急急忙忙跑過來。
「啪!」
雲輕屏一步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掌聲響亮清脆,伴著她的怒罵,「賤丫頭,怎麼看護得主子?!」
「撲通」一聲,荷花嚇得跪倒在地,雙肩直哆嗦。
她可是知道,表面端莊溫婉的大小姐實質脾氣相當不好,在雲彩麗身邊服侍了這麼多年,因為雲彩麗的魯莽,她受到的來自雲輕屏的責罰不是一次兩次了。
「大小姐,奴婢知錯了。」
荷花涕淚四溢,任臉上火辣辣地疼痛,連聲服軟。
「彩麗做出這等事來,必然是你這個丫頭的挑唆。」雲輕屏冷冷看著她,拍了拍素手,吩咐身後人,「將她丟出去,隨便找個下作的地方給賣了!」
「啊大小姐——」
她的聲音只發了一半,就被兩個手腳壯實的婆子捂住嘴拖了出去。
暗夜無邊,歸為一片靜寂。
雲輕屏在這沉寂中站著,直到追出去的侍衛回來一一稟報,沒有尋到雲彩麗的蹤跡,她才作罷。
「王爺日理萬機,這件小事就不用告訴他了,畢竟,只是本王妃娘家的事,不需要王爺操心,知道嗎?」
雲輕屏的眸光閃爍著楚楚光澤,顯現出對楚寒霖十分的關切。
一群侍衛點頭稱是。
***
此刻的東林國正殿,二十四盞玲瓏燈瓖嵌著五顏六色的寶珠,將偌大的宮殿映得燈火輝煌,流光溢彩。
殿中央湖石砌成的方形台上,樂聲纏綿緋惻,八名宮女擺動著如水蛇般的婀娜楚腰,翩躚飛揚,舞步回旋。
殿階上,卻是一片觥籌交錯的歡笑聲。
座上之賓皆是此次來林安參加長樂公主婚禮的貴賓,由于第二日才是正日,所以這天晚上,長樂公主並沒出現。
楚子淵,一襲紅袍襲卷至地,大大方方地迎接著四方來客,談笑自若,頗有東林半主的氣勢。
突然間,殿外傳來太監的高呼聲︰「肖公子到!」
東林國君笑道︰「原來肖公子到了,快快有請。」
對于這位公子風流,被傳為三國首富的青年,他並不陌生。
一襲大紅色長衫的男子墨發飛揚,腳步穩健地走了進來。
眾人都是一愣,便有不少人不由自主望了望楚子淵。
楚子淵的臉頓時一沉。
東林國君亦有些不喜。
來這種場合,怎麼能穿大紅的衣服?這不是在搶楚子淵的風光嗎?
肖桐卻一臉無所謂地緩步邁進,一一見禮,行到北帝這來,听到了他的名頭,肖桐不禁抬頭注意了幾眼。
北帝也凝望向他,兩人的目光微微一錯,肖桐的目光已注意到了雲紫洛。
勾起薄唇微微一笑,清俊的容顏一展無余。
「肖桐。」
雲紫洛站起身,指著北帝道,「這是我的外公。」
肖桐點點頭,這消息他在路上就听到過了。
只不過,真正親眼所見,感覺又不一樣。
他暗地里將北帝來來回打量了不知多少遍。
「外公,這是我的一個朋友,在元京經商的。」
雲紫洛急忙介紹。
北帝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贊道︰「原來在朕的冰城也擁有不菲產業的肖公子便是你?聞名不如見面,好一個美男子!」
肖桐斂起眉宇間的鋒芒,臉部表情柔和了下去,「
攝政王就坐在她的旁邊不遠,看到這一幕,竟然無端地心底醋意大翻,有些控制不住了。
見肖桐還站在那跟雲紫洛說著什麼,他終于忍不住怒火了,沉聲喝道︰「肖桐,還不過來?!」
冷冷的話听在雲紫洛耳里,她不由覺著好笑。
肖桐笑得不急不徐,沖雲紫洛點了點頭,走到攝政王的下手坐定。
這邊廂,楚子淵與楚寒霖不由對視了一眼。
兩人不經意地望進了對方漆黑的鳳眸中,有一種什麼聲音共鳴了一下。
攝政王與肖桐小聲的嘀咕,雲紫洛則和北帝親熱地攀談,楚子淵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兩方營中掃視了幾下,修長的柳眉越皺越緊。
片刻後,他端起酒盅走下了殿。
將酒盅遞給身後一名臉容掩映在暗中,幾近看不見的人,他說︰「拿上去吧,記得叫四王爺出來一下,我在右邊小路等他。」
說完,楚子淵趁著沒人注意,匆匆出去。
不一會兒,楚寒霖尋了個由頭出殿。
綠楊樹下,兩抹同樣頎長的身影相對站立,一紅一青,紅的身材更單薄些,晚風吹過,掀起他層層的衫擺,更顯男人的瘦削。
楚子淵開口說道︰「四哥,有了北帝,你與洛兒的婚事成不了了。」
楚寒霖鎖緊眉頭,說道︰「即便不毀,她的心也不在本王身上。」
楚子淵眸光微動,忍不住譏誚︰「這是當初四哥自己丟掉的寶。」
楚寒霖臉色微微一冷,只因,這話觸及了他心底深處的傷。
楚子淵已斂了容色,淡淡道︰「現今,我們和攝政王相比是有勝算的,但若北帝站到了他那邊,那就沒完沒了了,再若東林皇上無心的話……」
「你是他的東床,他就這麼個寶貝女兒,怎會不對你的事上心?」
楚寒霖嗤了一聲。
楚子淵臉色沒有絲毫的異樣,擰眉思索片刻,說道︰「那我們這幾天小心點吧,尤其是要緊盯著肖桐和攝政王兩人,不能讓他們整出蛾子來。」
「本王自有分寸。」
不說笙歌絲竹,夜半宴散,單說第二日一早,整個林安城拉開了喜慶氣氛的最後一層面紗。
雲紫洛站在驛館的大門外,看著警戒線外人頭攢動,全是今日來觀賞婚禮現場的圍觀百姓。
她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看著楚子淵一身喜服翻身上了白色俊馬,胸戴紅花,浩浩蕩蕩地從驛館出發,前去東林皇宮接親。
楚子淵坐在馬上,初晨的日頭已絲絲縷縷照了下來,有如薄翼蟬金,狹長好看的鳳眸不適應地眯了一下。
楚子淵的腦袋有些木然,他回頭,朝雲紫洛站立的方向看去。
女子一襲藍裳佇立風中,也看向他,見他回頭,點了點頭。
楚子淵微微掀了下唇瓣,回過頭時,那抹笑早已變了味,苦,很苦。
馬兒緩步往皇宮走去,楚子淵已經听不到四周圍百姓的叫好聲、喧鬧聲了,他的心底,突然間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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