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到了長安,我累的精疲力竭,便想回去歇著。
「二爺!」
我听到身後一個溫婉的女聲,那壓抑的聲音中,所蘊含的相思情誼,傻子也听得出。
我寧願做個傻子。
「無、垢……」李世民猶疑著,看我一眼。
我不需要听夫妻重聚,破鏡即圓這場好戲。
我不耐煩。
「風某身體不適,先告退了。」說罷,徑直走了。
身後的女子,眼中只有一個男人,是絕看不見我的。
「裳……」李世民話音未落,我已經飛一般的奪出門去了。
呵,我這,算是逃避嗎?
多麼可笑。
不過還好,不到時候,現在不必和她接觸吧。
但願一輩子都不用。
推門而入。
驀地,呆滯,久違笑起。
我只能這樣,不斷的把自己推下懸崖,痛的粉身碎骨。可在墜落的瞬間,偶然瞥見崖際上,花發象牙紅,那樣絕塵蝕骨的美著,任是無情也動人。
只為了這一刻,稍縱即逝的,展顏如玉的這一刻,寧可自己片片剝離,步步風化。
只為了,這可能擁有的,一刻。
青白玉的家什,淡光流瀉的珠簾。
白紗垂地,因著我身後的風,波紋漾開浮光勝雪,飛而未翔,欲落卻遲,飄渺不知身世的寂寥。
那紗分明是輕盈的,卻總在風起的時顯出沉重的憂傷,仿佛牽絆了太多,身後事。
他,把太原我的家,搬到這里。
多了一展煙玻璃屏風。
透白瓖邊,如若無物。屏身煙白,光而不滑,似蜀中細娟,蘇揚熟宣,裊裊騰騰繚繞著青煙,雲深不知處。那薄如蟬翼的紋路或破碎,或割裂,像燒龜裂的白瓷,支離的完整,完整的支離。
美的像半闕東風破,筆跡凌亂,意念深沉。
立刻喚了水洗浴。
搭著桶沿,痴痴望著屏風發呆。
四壁煙夢,塵埃落盡,只有月滿空山。
那屏風不能細看,否則會發現煙深處是骨白,叫人齒冷。
沒有人會接受這樣的房間,太冷清。
除卻睡在古墓的故人,她的寢具是寒玉床,或一根縴繩。
還有我。
李家似乎出了什麼大事,一天周圍的氣氛讓我覺得怪異。
是什麼事?如果是大事,我應該知道的,是什麼?
入夜。
莫名的不安像沾染灰塵的網,剎時籠罩了我。心里的陰影滲出冰冷的毒液,一點點溺斃自己。
我不知道怎麼了,忽然有流淚的沖動。那種對悲劇的預感,準確無比,將我的姿態燃成灰燼。
我用被子包裹住自己,克制自己的思想,逼自己墮入沉睡的黑洞。
我從無盡的黑暗中蘇醒,感覺到熟悉的體溫。下意識的擁緊他,我靠著他的背,臉埋在他的凹陷的肩胛。
我不知道,原來他那麼瘦。那樣的強勢,竟是出自這個身軀?瘦而不弱的身軀。
他的頭發茂密如藻類,呼吸沉重,刻意壓抑了自己的情緒。
許久,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他說,三兒,死了。
他說的很輕,很低,很細,仿佛只是我耳朵的錯覺,他並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