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進來的時候,我的目光沒有移動。
「你知道了。」
沒有歉疚,甚至沒有過多的波瀾,他就那麼輕描淡寫,陳述既定事實。
「因為生在承乾殿,所以叫做李承乾麼?」我仍伏在案上,眼神放空,莫名其妙問了句。
「李承乾?」他似思索了一下,笑道,「是個好名字。」
「這是你回來的緣由?」我苦笑了一下,「你不必欺瞞我。我不會阻攔你。你更不必帶我回來。」
他怔了一怔,默然道︰「不。我說不是。」
見我仍是默默斂眸不語,他復開口。
「我不知道無垢有了身孕,若非……」
「我沒有興趣知道……你去承乾殿吧……」
他看了我一瞬,只淡淡開口︰
「不好。」
「你不要留在我這里好不好?」
「不好。」
「李世民,」我發音微微嘶啞,費力仰臉看他,「你對我真的殘忍。」
他仍是清淺笑著,光風霽月。
「善妒是七出之一。」
「你似乎沒有機會休我。現在沒有,以後更不可能。」
「所以,不覺得你是更殘忍的那一個?」
我不欲再繼續這場對話,疲倦地把臉埋下去。
耳邊隱隱有嬰兒的哭聲,越來越近,像迫臨的小小鬼魂。
我慢慢抬起臉,越發覺得不是幻覺。
李世民半含著一點笑,眸子極冷,叫人周身發寒。
我只覺得心里緊的發怵,呼吸滯澀。不安的心繃著恐懼。
他無害地笑著,把門悠悠開啟,仿佛是洞開幽冥之門,優雅而冷酷。
冷風襲過來,寒氣嗆得我清咳起來。
我攢著眉看他。
他單手擒過襁褓中的小小嬰孩,把門砰的關合。
那個孩子哭得很厲害。
我從未听過初生的孩子那麼哭,聲嘶力竭。仿佛在和什麼可怕在抗爭,徒勞地,無知地抗爭著,又似乎是預知了什麼,有對生命本能的執拗與恐懼。
「你做什麼?」那哭聲快撐裂我的頭顱。
「你不想來看一看他?你剛剛為他起了名字。」他仍是笑著,帶著一點難以言說的溫柔。
「不,我不想。」一眼也不想。「你送他走吧。」
我用力揉捏自己的太陽穴。
「不,我要你看他。」
李世民霸道的姿態與他笑語宴宴的臉容,截然兩處天地。
他逼迫我看那個孩子。
我避無可避。
卻也無力咆哮而起,只固執的閉眼噙回淚。「你想要怎麼樣?」
「裳兒,問題不是我想要怎麼樣,而是,你想要怎麼樣。」
呵,我又可以怎麼樣?
那孩子的哭聲驟然大起來,響徹我腦中。
我猛然睜開眼。
只見李世民將那個小小幼童高高擒在半空,大驚之下,一種駭人的恐懼升上來。
他勾起誘惑的笑弧,仿佛即將發生什麼有趣的事。眸中卻是冰寒,深窖了祭壇的冷酒。
「只要你輕輕點一點頭,我會松開手。」
我震驚的看著他,難以置信。
「那是你的孩子!」
他的笑倏地展開,似酒醉般搖搖頭道︰「不,那是長孫無垢的孩子。只有你配擁有我的孩子。其余的或好或壞,只能作為我的籌碼。」
他的神情忽然溫柔起來。
「裳兒,只有我和你,我們的孩子才是最珍貴的。我會給與他所有,讓他擁有這個世間最至高無上的權力與尊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