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如軒生根于這個對他來說異常陌生的世界,談得上交心的朋友,十個手指頭都清楚的數的過來。要說有什麼人能夠讓他這般在意的,排在首位的莫過于傳習功法學識于他六載歲月的風前輩。所謂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墨如軒恩怨明了于心,對于風前輩對他的培養,歷來感激于心,視若恩師。
墨如軒停下馬車的一刻,車廂內的木凝煙似有所覺,狐疑的抬出頭來,卻是看到墨如軒呆立在車前,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時,木凝煙也是微微一怔,她的視線內那一臉彌勒佛般的老者,感覺上自己似乎在哪里見過,但卻記得不清了。「孤狼,你認識那老者麼?」木凝煙想了想,還是出聲打斷了墨如軒入定般的出神。
墨如軒回過頭來時,眼中掠過一絲極淡的興奮之色,對這木凝煙說道︰「木凝煙,我驅車送你到城外,你好生看管車內的那人,我有急事要回來一趟。」
「你要見那老者?」木凝煙微蹙柳眉,墨如軒對此不置與否,點頭應道︰「是,他是我的恩師,數年不見,我好生想念他。你在城外等我,我見了他很快就回去。」
「好,那我等你。」木凝煙心知墨如軒與恩師見面的心甚為急切,便應了下來。
……
夜沉如水,月牙如勾。
渭水河畔的河西城沉醉在燈紅酒綠下如伶仃大醉的漢子,但不像其他的大城夜市繁華喧鬧,河西城反而在城內零星燈火中顯得靜如處女般。墨如軒對河西城夜景的第一印象,便是只有兩個字︰詭異
盡管如此,墨如軒出于白日再見風前輩的那種激動情緒下,直接將四周與大城市違和的靜謐忽略而過。一如此刻的風絲不斷自他後腦掠去,他的身影近乎消失了蹤跡,直射城主府而去。
城主府為了城中央,地理位置特殊,因而很是明顯。根本不需要墨如軒仔細勘察一番,或是問城內的居民,便很快的飛臨城主府。他那如電的身影稍稍加快,就瞬間避過了府外嚴加把手的侍衛,以現在的修為,墨如軒在這些凝脈期的侍衛面前,速度快的幾乎使他們所察覺不到的。
一進了城主府,墨如軒如同陷入了巨大的泥沼中。府內很大,跟其他的大城一般,都是近千畝地的大小。回廊走道大院小院都是三三兩兩的侍女侍衛穿梭其間。府內除了門口守衛的侍衛修為不錯,府內的侍衛皆是靈識期修為或者在修士面前手無縛雞之力。因而回檐屋頂上幾如黑色貂狼一樣飛越的墨如軒,愣是無人發現。
「為何府內的侍衛實力這般不堪?」墨如軒暗自嘀咕一聲,旋即一想卻是撥清雲霧,以風前輩的超絕實力,哪里需要別人來保護他呢。墨如軒嘴角勾起一絲愉快的笑意,一扎身子,瞬間掠至一處最大的院落內。
不得不說,河西城的城主府布置得體,脈絡明朗。只要有頭有腦,一觀察就知道哪處是城主歇息的地處。墨如軒所在的院落,正是城主府內的城主內房,是城主就寢的內院。
十數畝燈火通明映出紙窗上數道人影錯約的房間,便是城主,即白日見到的風前輩的就寢之處。不過墨如軒一進入這個院落,就瞬息將自己的氣息以龜息法隱匿了起來。一來怕驚擾了風前輩歇息,二來則是想給風前輩一個莫大的驚喜。
墨如軒躡手躡腳,像足了一名深夜出游,造訪數百民房的小賊。幾無一絲動靜發出,墨如軒便接近了那間廂房。
四野寂靜無聲,竟沒有一兩個侍女侍衛的身影。與那些呼手就是數百侍衛喚來足足一車侍女的城主大相庭徑,難道風前輩喜歡清靜?墨如軒自問了一句,身子緊緊挨在了廂房的牆壁上。
哪知,墨如軒還未想翻窗而入,里邊卻是傳來了一聲低啞的聲音,雄厚極具磁性。那人陰冷道︰「無崖子,最近還沒有界石的消息麼?你到底怎麼辦事的,主上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話音未落,就听見另一人略帶驚慌的聲音忙道︰「海月師叔,這您也是知道的。界石的消息被那些大家族封鎖的很緊,這些年我與他們交往甚密,出門必是同入酒樓,可他們已然收口如瓶。前些日我派人進入向家,于家等大家族內部進行暗查,卻是一無所獲。海月師叔,要不您回去求求主上,放寬些時日,我定然給主上交待。」
「無崖子?海月師叔?」墨如軒頓時停下了動作,如同一頭嗅覺靈敏的狼潛伏起來,心中驚疑不定。「風前輩的屋內怎麼會有這般陰冷性格之人?還有,風前輩也在尋找界石麼?難道界石的消息,真的不虛?」
墨如軒內心翻江倒海,本抱著前來一敘風前輩的心態,卻始終沒有想到在風前輩的就寢屋外听到了界石的消息。墨如軒再次躡手躡腳小心翼翼的挪到紙窗下,指尖一呡舌頭沾濕,頓時用手捅破了了一層紙窗。透過被捅出的小洞望了進去時,卻是迸然睜大了眼。
只見屋內總共就一坐二站的三人,坐在茶桌旁的是一名全身披著金絲線條袈裟的半旬老者。陰冷的與佛門子弟不相符合的臉色遍布其上,正冷目對著眼前的二人。其中一人墨如軒不認識,全身消瘦,病怏怏的如病人一般。不過他那犀利的眼楮卻是閃著奇光,眼中有絲絲桀然之氣外散。至于白日見到的像極了風前輩的城主,則是一臉懼怕的表情顫抖的在站在袈裟和尚前,嘴里嗚嗚嗚的吐著求饒放寬時限的話語。
墨如軒一見之下,瞬間膨.大的眼楮充斥了難以置信的驚駭。那修為絕頂至群雄避撤的風前輩,此刻竟是如同一條狗犯了大錯,在主人面前才發出的顫抖那般的驚駭,覺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他的喉嚨,墨如軒難受的想要喊出什麼,卻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語言能力。眼前的場景對他的沖擊力實在太大了,簡直難以置信。唯有一道聲音不斷徘徊耳際︰他,是風前輩麼?
轟!屋內頓時金光四射,一道腿影閃現的一刻便是一聲痛呼響起。就見到屋內那袈裟和尚紋絲不動,一道金光在他面前突起的一刻,容貌跟風前輩幾乎一模一樣的河西城城主如同秋風中的蒲葉,口吐鮮血倒飛而出,在地上滾了幾步遠才停下。
墨如軒突然間被什麼東西提起了一樣,忍不住想要沖入廂房中。但明智的一面卻是強自讓他按下了這種沖動,原因無他,房中的河西城城主跟他所遇上的風前輩雖說容貌一樣,但行為舉止言語卻是大相庭徑。好似披著一樣的臉皮,卻是不一樣的人在他眼前晃悠。理智沖散魯莽後的墨如軒,這發覺了其中的蹊蹺。
屋內的那名城主,定然不是風前輩。跟風前輩相處了六年之久的墨如軒顯然在這一點上極具有發言權,風前輩歷來雲淡風輕的性格,傲骨不屈,那是房內的那人卑躬屈膝如狗一樣趴在地上的。因而,冷靜下來的墨如軒便卵足了勁盯著屋內的情景。
就在城主到底的一刻,站的那名消瘦男子頓時陰柔的笑了笑,道︰「海月師叔,無崖子他辦事不利。主上已經很是不高興了,要不要,今晚就將他除去,免得他毛手毛腳而引火上身。要知道,這麼久了,那人可是一點蹤跡都沒有出現的。只怕早已知曉了我們的用意。那位前輩未至,我們直取界石的幾率就少得很多了啊。」
茶桌旁的袈裟和尚冷哼一聲,罵道︰「這狗腿子真是辦事不利,要不是看在他治城倒是一把手的份上,早將他廢掉了。罷了,涼剛,最近大陸上風聲迭起的煉魂師可是有何動向。這群繼承遠古功法的骯髒東西,可不會不知道界石即將出世的消息。我不想在關鍵時刻,這群人會盯上我們臧宗,不然前有三大門派,後有煉魂師,我們的處境就不好了。」
「師叔,這點您放心,我已經派人下去查探了,已經發現煉魂師的蹤跡。就將上報與我,我會小心行事的。」陰柔男子腆著白皙的臉道。
被稱作海月師叔的「袈裟」安心的點了點頭,顯然對這男子做事極為放心。而屋外的墨如軒,听到這些談話後,則是再次內心巨震!
「臧宗!」墨如軒內心驚駭道。這一刻,他已然百分百的認定,屋內的城主定不是自己六年中幾乎朝夕相處的風前輩,至于相貌一樣的原因,墨如軒只能認為這世上難免有容貌相似的人存在。而讓墨如軒倍感驚駭的是,卻是這兩人間的對話。原來這二人出身臧宗,早已得知了界石的消息。沒想到那向歷山說的話,竟是沒有騙他。因為木凝煙的話,墨如軒對于界石格外的上心,隱約間覺得,自己尋找的冥地,或許跟這界石存在著某種關聯。
若是尋到界石,說不定冥地的下落也能知曉呢。
咿呀!墨如軒出神間,由于靠近紙窗牆壁,不稍神間猛的踫了下牆壁,發出了銳利的聲響。就在這聲響響起的一刻,屋內除了地上躺著的城主外,其他二人盡是驟然站定,大聲道︰「誰在外面!」
不好!
墨如軒暗叫一聲,驟然間如同電芒掠向屋頂,直遁遠空。屋內的二人顯然是密謀著什麼大事,被墨如軒無意間听到,絕對除了死路一條,別無他路。因而墨如軒幾乎是在那兩道聲音響起的一刻,毫不遲疑的逃離。
「有人偷听!」陰柔男子面色猙獰。
袈裟和尚海月師叔也是陰沉著臉,瞬息掠至屋外,目光很快落在了一抹急速想遠空遁去的身影。此刻那陰柔男子也出了屋外,一臉猙獰的望著墨如軒遠遁而去的身影,咬牙道︰「海月師叔,斷不能留下他!他必定是那些人派來的,決不能留活口!」
海月師叔冷笑道︰「走!」
二人相視一眼,頓時如同流星劃破蒼穹的速度,直追墨如軒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