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很常笑,可是我很少看到他這樣的笑。滌去了層層的隔閡與疏離,那安靜的眸子里,透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暖,仿佛驕陽終可穿透濃厚雲翳照臨塵世,瞬間光耀絕倫。然而只是一瞬,他眼底的光彩頃刻間隱去,映襯著萬千銀花縷縷幽芒,那一笑縹緲空靈得仿佛隨時都能逝去,卻叫我看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明燦與絕美,仿佛曇花只開一瞬的美麗。
這樣的美麗,竟讓人有一種忍不住想要抱在胸口狠狠呵護,無法去摧毀的力量。
我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嘆息。
舞罷曲畢時,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機會了。
舞,是惑心迷神的**之舞。音,是清心高遠的寡欲之音。
因為不能摧毀,所以只有放棄。
6
「很美的一支舞。」他稱贊著說,「足以惑盡天下。」
我笑了,笑得風情萬種笑得嬌媚萬分,只一顆心卻冷成了冰。
能夠惑盡天下,卻為什麼惑不了你一分?
我說︰「早該想到你不是一般人的。能夠獨身一人來到這里,你的膽識已經告訴了我你的不凡。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其實我可以不那樣執著,只是我的本心告訴我,從第一眼看到這個少年的那一刻起,我就無法將他只當做一個路人。
可悲的是,在他的生命里,我注定只能成為一個微不足道的路人。
如果注定無法得到,那麼能夠做的,便是盡量不要忘記吧。
八百年來,那是第一次,我自心底發出的想望——第一次,我想要記住一個人。
他臉上隱去了笑意,整個人淡淡的,聲音亦是淡淡的傳出︰「無名無姓之人,哪里有什麼名字?左右一個稱呼,那麼你便喚我白衣吧。」
白衣。白衣。
我在心里暗暗記下這個名字。便是知道這並非他的本名,我還是選擇了執著的記住。抬頭時,我看到他仍舊一臉的淡漠,他的表情連同他的身影都是極淡,仿佛能夠隨時消散一般。
莫名的恐懼攫住了我的心神。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他那樣淡漠的樣子之後,我突然有一種想將他緊緊抓住的感覺,將他牢牢縛于掌間,至死不再放開!
我猛地一驚而醒,這樣的感覺來得如此強烈卻又似乎理所當然,然而其中夾雜著的那股血腥與毀滅的氣息,令我生生感到恐懼。
「你不肯問我的名字嗎?」我有些黯然,是因為不想將我記住吧。
「請教姑娘姓名。」
「呵,我還沒有名字呢。」我流轉著眸光,笑容是雲散天清後的晴朗。我是那麼那麼的開心,就像是真的那麼那麼開心。「我自出生的那一刻就沒有了父母,所以也沒有名字。我听說,名字是一個人的代號,證明人生一世生存在天地間的痕跡。所以人類,從每個人出生的那一刻,就有了一個屬于自己的名字。而那個名字,將伴隨著人的一生。呵呵,可是啊……我不是人。」
他卻無意,「不過一個代號而已。」
「那麼,你可願為我起一個名字?」
他為我起了那個從那一刻起伴隨著我一生的名字——青絲。
我听到他的聲音輕如嘆息︰「殢紅顏淒楚風塵,挽青絲齠齔年華。從今而後,你就叫青絲,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