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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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丫頭在門外探了探頭,見二少爺竟然也在,吃了一驚,一時愣怔在那里不敢進來。
阿離含笑向她們招了招手。玉鳳這才乍著膽子當先走了進來,直直地奔向阿離,將懷里抱著的一件大襖展開替她披上,嘴里急急說道︰「下半天我才听見說把我急得滿屋子亂轉,也沒個抓尋,偏金環也不回來……天寒地凍的姑娘這要跪到什麼時候呀?」
金環先款款地向曾念北福子,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二爺」,這才轉臉對阿離懊悔地說︰「都怪我,偏要先去端什麼茶四小姐又走到廊上吩咐我去茶房里再生個火盆……等我回來,已經听說七小姐嚇著了要是我在那里,姑娘也不會自己月兌了大氅往箱子里放,也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
阿離听著她說話的聲音有些含混不清,早拉了她的手細往臉上反復看了一遍,痛惜地低聲道︰「你挨了打了?」
念北是個好事的,當下便將供桌上的蠟燭擎到金環頭上照著,也覷著眼向金環臉上細細端詳了端詳,隨即便瞪大了眼楮高聲道︰「哎呀,瞧這臉腫的都成豬頭啦魯嬤嬤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打起人來向來手下無情。」
金環一手模著面頰,一手擋著念北近在咫尺的燭光和目光,臉上騰的一下子紅漲起來,避開幾步,低了頭輕聲道︰「沒事,就挨了幾個嘴巴子而已。也不單是我,四小姐的春喜和小梅,五小姐的冬雪和秋香都挨了打了,倒也沒有偏著誰護著誰……」
「上次是玉鳳,這次輪到你了……」阿離心里不是滋味,轉頭對念北道︰「二弟回去吧,一會等雪下大了更難走,摔一跤不是鬧著玩的」
念北見阿離的丫頭來了,總算心里安穩了好些,當下笑道︰「好那我先回去,六姐明兒見」
金環忙將隨身帶來的油紙傘雙手捧著遞了一把給念北,臉上的紅雲還沒消散,垂著頭細聲道︰「二爺不嫌棄就打這傘走吧,雪大了,路又滑,千萬當心。」
念北隨手接了,漫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金環待念北走遠了,這才收回目光,對阿離道︰「今兒廚房里索性都沒安排姑娘的晚飯。不過我跟玉鳳的飯菜都原封不動地放在那里,等會姑娘回去湊和著吃一口吧……」
「不用,今兒我開葷」,阿離笑著指了指供桌上的油紙包︰「二弟給我送來了這個。」
金環忙湊上去看了看,由衷地贊道︰「二爺倒是位好心腸的爺」
玉鳳垮著臉,嘟噥道︰「做丫頭的倒還有口飯吃,正經的主子小姐倒罰了晚飯,這叫什麼事啊老爺也不心疼?也不管?」
老爺……
阿離眼前浮現出曾雪槐那雙深邃而略帶異樣目光的眼楮。那目光很復雜,阿離看不懂。似乎也不是全無一絲憐惜之意,只是被更多的厭惡壓了下去,變成一種很矛盾的疏離。但至少,十年未曾謀面的親生女兒第一天與父親見面,他一句噓寒問暖沒有,反倒讓女兒去冰冷的祠堂里罰跪,這已經足夠說明他對自己的態度了吧……
阿離心里有些涼,便懶得吭聲,只在蒲團上坐了,一手托腮,望著那昏黃的燭光怔怔地出起神來。
玉鳳忽然湊到阿離跟前,唇邊含著笑,鬼鬼祟祟地低聲道︰「姑娘還真準備在這冰窖里待到子時呀?那豈不是傻了?這天寒地凍地反正也沒人守在這兒,咱們就算這會就溜回去了又有誰知道?太太想來早就歇下了,不如……」
未待說完,金環就在她臉上擰了一把,啐道︰「別人都是傻子,就你聰明還嫌姑娘不夠倒霉啊?閉上嘴老實坐著你的吧。」
阿離只笑了笑,並不言語,依舊望著供桌上的燭火出神。玉鳳便不敢再說話,只嘟噥了一句「我就隨便說說嘛……」
主僕三人一時無語,沉默地席地坐著。不知過了多久,終于遙遙地傳來三聲梆子響。玉鳳從睡意朦朧中驚跳起來,笑道︰「好了好了,可算熬到時候了」連忙扶著阿離站起來,將她身上的大襖緊了一緊。
金環將念北留下來的蠟燭就著供桌上的殘燭點著了,一手攏著那搖搖的火光,當先一步走在前面,關切地道了一句「姑娘小心腳底下」。阿離點了點頭,主僕三個迎著撲面而來的風雪,前後相跟著走出了祠堂。
已交了子時,整個曾府萬籟俱寂。此時雪勢已大,鵝毛般的雪片漫天飛舞著,周遭已是白茫茫一片。
兩個丫頭緊緊護持著阿離,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蜿蜒小徑上。那微弱的燭火不多時便被朔風吹滅,此時風雪淒迷,幾乎看不清去路。
穿過曾府西角門,要經過一個長長的夾道,才是往西偏院這邊的路。此時,主僕三個已停在了夾道門口。
夾道的門赫然已落了鎖。
阿離的心沉了沉,難道沒人知會上夜的婆子給她們留門麼?
金環當先一步上前,用力搖晃著那扇落了鎖的大門,高聲喊道︰「蔣媽媽開門哪,六姑娘要進去」
如此喊了三遍,無人應答。三個人面面相覷,同時變了臉色。
她們被「遺忘」在祠堂里了是有意「遺忘」的吧?難道她們要原路返回,在這能凍死人的大雪之夜在冰窖一般的祠堂里過上一夜嗎?這漫漫長夜,還不把人凍僵了?
「姑娘,怎麼辦啊?」玉鳳慌了神,求救般地望著阿離,凍得牙齒打著顫,聲音已經走了調。
金環沉聲道︰「你在這里守著姑娘,我到東邊角門上看看去」邊說,邊提著裙角就要踏雪奔去。
阿離臉色雪青,緊緊咬著牙關,一把拉住了她。
「別說東角門了,只怕所有的門都已上了鎖,守門的婆子們也都「睡死」過去了。你去也是白跑一趟。」她從齒縫中擠出這句話。進府以來,她的唇邊第一次露出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