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中有關「長勺之戰」一節歷來被奉為記敘戰爭一類文章的經典,其魯莊公作為「肉食者」的「鄙」和曹劌作為「素食者」的「遠謀」,隨著《曹劌論戰》一文多年來穩扎初中語文教材而蓋棺定論。細讀此文,分明包含了一個企業管理者應當具備的六項素質。
第一項,還是胸懷
曹劌何許人也,長勺之戰前乃一「素食者」,一介平民,從他回答「其鄉人」的一句「肉食者鄙,未能遠謀。」的話可以看出他的狂傲,就是這樣一個人,魯莊公不僅「親切」接見,而且面對曹劌咄咄的「何以戰」和毫不留情的「點評」,一一據實答來。尤為可貴的是,最後還答應了僅一面之交的曹劌「戰則請從」的要求。
魯莊公能如此對待曹劌,是因為他富有一種博大的胸懷,而這種胸懷是以政治遠見和人生境界為主要特征的。彌勒佛之所以能夠「開顏便笑」,是因為他的「大肚能容」,有「容」才能「笑」,有「笑」就會「容」,所以叫「笑容」。反思一下,我們為什麼容不下那些「刺頭」員工?(殊不知大凡「刺頭」者,大都有真本領)是否是因為我們的肚量不夠大?我們站在海灘邊,看大海波濤洶涌,一浪高過一浪,可是當我們乘上飛機在高空俯視大海時,卻是水平如鏡,「凌空乃知海波平」,當我們生活中的煩惱如同巨浪一樣不斷地向我們襲來時,反思一下,是否還因為我們的高度不夠高呢?我們在欣賞「長勺之戰」的「著名」時,在驚嘆曹劌的杰出智慧才能時,是否也應慶幸一下魯莊公的博大胸懷呢?換個角度,曹劌之所以敢在魯莊公面前放言,是否也是「遠見」了魯莊公的胸懷呢?
第二項,平等意識
曹劌與魯莊公可以說是地位懸殊,你看那「三問三答」,那哪里是君王對臣民的回答,分明是朋友之間的促膝談心甚至是學生對先生的恭恭敬敬的「答教」。戰爭中,「公與之乘」儼然已是患難與共的兄弟了。戰後的「公問其故」又成了一個虛心求教的學生。可以說,沒有平等意識,別說與魯莊公談論國是,就是見上一面怕也怕不可能,應該說,魯莊公的「侯門」是對平民開放著的,這種開放,源于魯莊公的平等意識。
第三項,員工第一
你看魯莊公對「何以戰」的三次回答︰「衣食所安,弗敢專也,必以分人。」「犧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小大之獄,雖不能察,必以情。」將「衣食」分給身邊的人、對神據實以告、以實情處理案件,這在2700多年前奴隸社會,實在是一種了不起的行為。正因為如此,魯莊公的軍隊在強大的「齊師伐我」的危機中能迅速結集,在戰場上听從號令,從而最終取得長勺之戰的勝利,一戰而讓魯國休養生息了一年之久。魯莊公,也正是憑借這種「取信于民」的一貫思想,承襲魯桓公擔任魯國君主在位32年之久。
春秋時期的齊與魯是鄰國,齊是一等國,在春秋時期並國35國;魯是二等國,並國9國,力量懸殊。「齊師伐我」後能迅速結集軍隊「公將戰」,戰爭中攻之則勝,逐之則贏,沒有民心所向,再好的戰略時機也是望洋興嘆。這也是魯莊公長期經營「民心策略」的必然結果。
當今越來越多的企業開始關注員工的工作環境(包括人文環境)、培養、薪酬等,有調查表明︰吸引員工最為主要的三項因素分別是︰員工發展計劃(78%)、對員工的獎勵和肯定(60%)、薪酬福利(56%),其次是培訓計劃(40%)、工作環境(28%)和工作內容(25%)。「員工第一」這個觀點,其實揭示了人本管理與績效之間的直接關系。人本管理才是通向杰出的唯一的通行證。
第四項,從善如流。
長勺之戰中曹劌審時度勢,及時提出了四項建議,「未可」、「可矣」、「未可」、「可矣」,魯莊公一一采納。這四句話是曹劌向莊公的進言建議,而不是對全軍的命令。但是魯莊公身為國君,放下君主的架子,不固執己見,察納雅言,不斷采取曹劌的正確的指揮方案,所以大獲全勝。《國語?周語下》︰「諺曰︰從善如登,從惡如崩。」如果魯莊公不能放下統治者的架子,在戰爭的任何一個環節稍一堅持,後果不堪設想。我們說魯莊公是從善如流,這里有兩個關鍵,一是準確判斷曹劌的決策是「善」策,也就是說是正確意見,二是迫于戰場瞬息萬變的形勢必須迅速將建議轉化為命令,要「如流」般。《左傳?成公八年》中說「從善如流,宜哉!」
這點從善如流的品質絕非人人都有的,很多企業管理者,莫說「如流」,就是「從善」也成問題,听不得別人不同意見,甚至打擊持不同政見者,既缺少「從善」的胸懷,又沒有對「善」的智慧判斷,我行我素。
第五項,大膽放權。
曹劌要「戰則請從」,魯莊公欣然應允,且「與之乘」,戰斗中「公將鼓之」,曹劌說「未可」,魯莊公立即停止了進攻。「齊人三鼓」後,曹劌說「可矣」,魯莊公下令攻擊。「齊師敗績」後,魯莊公「將馳之」又是言听計從。把長勺之戰的指揮大權完全交給了曹劌。正是因為魯莊公的開明之舉,才使得曹劌能夠得心應手地運籌帷幄,以少勝多,以弱勝強,在歷史上寫下輝煌的一頁。這里固然有魯莊公胸懷和遠見的一面,從管理者的品質的另一面來看,這還是一種膽識。
尼克松在其《領導人》一書指出︰「領導人在安排使用精力上必須記住一個壓到一切的目標︰干大事。」何謂「大事」,從管理上講,領導的重要職責在于制定戰略和決策,之後就是在戰略的領導下如何推進發展,換句話說就是︰決定正確的事,選定正確的人,創造正確的條件,保證企業發展的戰略推進。要做到這一點,在戰略和決策之後,領導最關鍵的就是給恰當的人委以恰當的事,這就是分權和放權。像魯莊公,在「齊師伐我」的緊急情況下,是「戰」還是「降」,這是「大事」;「如何戰」則是由將軍們(中層)去決定了。事無巨細,必躬親,勢必傷及自己的身、傷了中層的心,他們的積極性、創造性也喪失殆盡。
當然,放權不是放羊,放權後領導更要善于洞察全局,抓大放小,以小察大,強化組織信息系統的建設,增強組織的信息透明度,盡可能減少與下屬行為和效果間信息的不對稱。
第六項,實事求是
長勺之戰「既克」,「公問其故」。評論家認為這又一次顯示出魯莊公的「鄙」——戰爭勝利了,而國君還「不知其故」!乍一想,似乎有理;細一琢磨,我們何嘗不能看到他的實事求是的一面︰「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公」能「問其故」,這證明他能夠認識到自己的淺薄和無知的一面;但他不掩飾,不羞于向地位低下的人求教,除了具有謙遜的胸懷之外,更需要有一種戰勝虛偽的勇氣!魯莊公的這種聖明之舉,就在今天也不是所有管理者能做到的。況且,在軍事理論尚未完全建立的春秋年代,曹劌的那點「理論」可以稱得上是「高科」理論了,魯莊公何「鄙」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