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浥梔子冉冉香 出逃

作者 ︰ 非洛微微

這一日,陳洛靈去看她娘,發現林媽正在把一盆奇怪的植物從娘的床下搬出來,說是難得這麼漂亮的花,應該放在顯眼的位置。

陳洛靈第一次見這麼奇特的花,花朵碩大,純白色,呈漏斗狀,人看得久了,一個個白色的漩渦仿佛瞬間使人迷失。她在現代也不曾見過這樣的花,不禁問道︰「這是什麼花啊,還挺漂亮?」

林媽看了看三夫人,猶豫道︰「這是楓茄花,據說是舅老爺從南疆帶過來的,一共兩盆,送了夫人一盆,很漂亮。」

南疆?三哥舅舅帶回來的嗎?這麼稀有的花,難為二娘這麼好心,送給娘一盆?她疑竇頓生。

林媽見她不言語,臉色沉郁,還以為她在怪自己沒有早點把花拿出來呢,連忙接著說︰「大小姐听說此花有使人放松的功效,半個月前特意送來的呢!」

陳洛靈嚇了一跳,那對母女所做的一切她都不得不懷疑,我們和她們從不往來,怎麼會無端送來珍稀的花來?她有些怪嗔地瞪著三夫人︰「娘,這件事情你怎麼都不和我講呢?」

三夫人淡然一笑︰「我若說出來,只怕你會馬上把花送回去,一刻鐘都不能擺在我房里。」

陳洛靈狐疑著走回房間,不對勁兒,這花透著古怪,剛才她盯著看的時候頭有些眩暈,于是悄悄地拉過林媽問個明白。

林媽的回答令她大吃一驚︰「自從把那花擺在房間里,夫人最近老是失眠,還不時頭疼頭暈,有時候呼吸困難。」

陳洛靈雖然估計這花不會太好,也沒有想到毒性這麼強!她一直在琢磨,這是什麼花呢?林媽見她臉上陰晴不定,連忙說︰「我曾經勸過夫人把花扔出去,她卻說這是佛教之花,見到它的人都會感到愉悅,並且說這花包含著超然覺悟,幻化無窮的精神。夫人還說具有這種精神的人,就可以成為曼陀羅仙。」

曼陀羅仙?啊?她重重地敲著腦門,可不是曼陀羅嗎?雖說她在現代沒有見過此花,但是此花用來麻醉、是劇毒這點常識人人都懂的啊,曼陀羅就和佛門有關聯啊!回想起來,漏斗一樣的形狀,奇怪的排列,是很詭異……

她三步並作兩步沖進三夫人房間,不顧一切地砸,踩、跺,一會功夫,這盆美麗的花就成了稀巴爛。她大聲吩咐林媽,趕緊燒毀,一點不留!

陳洛靈猛地跑過去抱住三夫人,眼淚落在三夫人臉上,燙得她不住地顫抖。

「娘,你知道的對不對?為什麼?為什麼啊?」她倒在娘的懷里嚎啕大哭。三夫人靜靜地幫她拭淚,直至她漸漸平靜。

「不行,我要去找她們算賬!」陳洛靈一下子跳起來。

三夫人猛地抓住她的手︰「別去,這一切是娘心甘情願的!」

這句話無疑是一聲驚雷,炸得陳洛靈連連後退!除了搖頭,她說不出任何話來!

三夫人滿眼含淚,一字一句慢慢地開口︰「娘一生喜歡花,自然是知道鳳茄花的,若是我不願意,她們怎麼也奈何不了我!」

陳洛靈更加恐慌,莫非娘早就存了死的念頭,于是由著她們把自己弄死?

她幾乎嚇呆了,拼命抱緊三夫人︰「娘,為什麼?為什麼要拋下我?你不能死,我不準你死啊!」

三夫人淚如雨下,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整天遭二夫人算計欺負,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連自己的夫君都抓不牢!一切都是假的,假的……自從陳元白走後,她就萬念俱灰了,只舍不下洛洛……她看著洛洛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兒,心里仿佛有無數的鞭子在抽打,直至鮮血淋淋,模糊成漿……

她虛弱地笑笑,不經意流出了眼淚,不死又能怎樣呢?

陳洛靈瘋了一般不住地念叨︰「娘,你不能死!我不找她們算賬了,我帶你走!走得遠遠地!再不回來了好不好?就我們娘兒倆,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好好生活好不好?」

三夫人鼻頭一酸,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灼疼了陳洛靈的心。

陳洛靈急著見三哥,匆匆走到陳宇達的門口,不巧吃了閉門羹,這才想起她的三哥已經奉皇命送親去了。

是夜,陳洛靈穿上夜行衣,施展輕功翻過院牆,新虞繡莊內還亮著燈,她喜出望外,顧銳庭應該可以幫忙的吧。

「什麼人?」她還來不及敲門,一把明晃晃的刀已架上了脖頸。陳洛靈暗笑,這顧銳庭,總算有點警覺了。

室內,黎子軒正緊皺著眉頭,怎麼才能進行下一步的計劃呢?阿超和幾個死士整裝待發,只等他的一聲令下。當然,強行擄走只是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出手。

此時,忽听門外守衛的喊聲,幾個死士面面相覷,黎子軒變了變色,很快鎮定下來去開門。見到喬裝的陳洛靈,他不禁大吃一驚,莫不是她得到什麼風聲了?

守衛一見是陳洛靈,不等她開口,連忙撤了刀具,陳洛靈迎上黎子軒疑問的眼神,苦笑道︰「顧大哥,你的保全很到位啊!」

黎子軒神色古怪,連忙收起眸中的精銳,輕輕把她拉進來,軟語試探道︰「靈兒深夜來訪,莫不是有什麼急事?」

陳洛靈心中有事,沒注意他的異樣,點點頭,她咬著唇四處張望,看著守衛和死士自覺地閃到外邊,然後壓低聲音道︰「顧大哥,你可要幫幫我和我娘了。」

黎子軒一愣,她難道已經知曉我們的計劃了?

「怎麼了?」

「將軍府我們再也呆不下去了,我娘如今一心求死。我要帶她走。」陳洛靈的眼眶又紅了。算起來她還不是自己的親娘,可是這些年來她對自己的百般寵愛,是她在這異世間感受到少有的溫情。

「什麼?求死?」黎子軒嚇得可不輕!誰都能死,三夫人可千萬死不得!

「洛靈別怕,大哥一定鼎力助你們逃出將軍府!如今你要大哥怎麼幫你們呢?」

陳洛靈抬起朦朧的大眼楮,湊近黎子軒,小聲說出自己的計劃。

黎子軒暗喜,正愁沒借口擄走三夫人呢,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他假裝猶豫不決的樣子,輕嘆了一口氣︰「萬一老太爺追究起來,我們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巴不得我們母女趕快消失呢,再說了,就算是被他捉回去,也是我們運氣不好,大哥你就幫幫我們吧。」陳洛靈輕扶他的手臂,幾乎是在央求了。

「需要通知宇達嗎?」

「你忘了?我三哥還在送親的路上呢。」他倒忘了這茬!

黎子軒沉吟了一會兒,點點頭︰「洛靈放心,大哥一定會救出你和夫人的!」溫柔的聲音竟如天籟一般,令陳洛靈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陳洛靈喜極而泣,一下撲入他的懷抱,含糊不清地說︰「顧大哥,謝謝你!我知道你一定能幫我的!」這懷抱,和三哥的不盡相同。在三哥的懷里,她只覺得很溫暖很安心。在顧大哥的懷里,她會情不自禁地變得嬌弱,聞著他身上特有的燻香,一時竟有些心猿意馬。

「到這時刻了,還跟大哥客氣什麼?大哥願意為你做一切事情!」

黎子軒難掩得意之色,唇邊泛出一絲冷笑,這小妮子真對自己有心!這下子,事情就變得容易多了!他故意靠近她,溫熱的薄唇幾乎擦過陳洛靈的耳垂,一股熱氣直朝她的玉脖撲來,她不禁面紅耳赤,一時心花怒放。

「時候不早了,靈兒還是先回府準備準備吧。」黎子軒輕輕拍拍她的背。

陳洛靈猛然清醒,心中不禁暗暗叫苦︰這顆心怎生淪陷得如此之快?她瞥了一眼門外,阿超他們功力絕佳,不會都听了去吧?她的小臉漲得更紅了,急急忙忙就要趕回去收拾東西。

黎子軒笑吟吟地牽住她的手︰「我不放心你一個人走夜路,還是讓我送你回府吧。」

陳洛靈本就心神激蕩,如今小手又被他一握,頓時慌得如亂闖的小鹿,除了「嗯」竟吐不出其他的字來。

夜深人靜,兩人共乘一匹馬,寂靜的街道上頓時飄蕩著清脆的馬蹄聲,依靠著身後溫暖的懷抱,她小小的心兒跟著馬蹄聲一起沉醉,只盼望這路程越變越長,永不停歇!

離陳府還有半里的路程,黎子軒不得不在她的耳邊輕聲道︰「靈兒,好下來了!讓人撞見了可就不好玩了!」

陳洛靈猛地一驚!自己竟如情竇初開的少女一般沉迷,差點誤了大事!她連忙跳下馬,讓夜色掩蓋住燒紅的臉,竟不敢看他一眼。

「顧大哥,那,我走了。」再不走,估計她都不想走了!

黎子軒盯著那離去的俏麗的身影,溫柔的俊臉上閃過一絲陰翳。別怪我,這都是命中注定的!

黎子軒連夜召集阿超他們商量明日的營救計劃。

翌日晚上,陳洛靈和三夫人坐在三夫人的房里整裝待發,激動地等著黎子軒的到來,三夫人忐忑不已,真的可以逃月兌嗎?

正想著,外面突然很喧鬧,糟糕!難不成計劃敗露?陳洛靈的心猛地一沉,雙手開始發抖。

丫鬟春意突然跑進來︰「小姐不好了,二夫人的杏園走水了!」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去救火啊!」陳洛靈的聲音里透著一絲欣喜。

春意連忙應了一聲,跑了出去。

陳洛靈暗喜︰這顧銳庭能干著呢,聲東擊西!杏園在東,虞園在西,這下可沒人注意這里了!她拉著包袱的手不禁緊了緊。待她抬起頭,房內已經多了四五個蒙面黑衣人,他們二話不說,擄起三夫人就走,陳洛靈不疑有他,一邊故意砸碎屋里的陳設,一邊拎著包袱跟上,小聲說︰「還有我呢!」臨走隨手推倒一扇屏風。

黑衣人不禁詫異,這姑娘也太自覺了吧,既然自投羅網,就讓她跟著好了。一行人迅速穿過庭院,來到院牆處,正要施展輕功翻過去,暗處突然又閃出幾個蒙面黑衣人,兩撥人立即打得不可開交,陳洛靈的心猛地一沉,顧銳庭到底找了幾撥人?

她還沒有回過神來,一個黑衣人一把扯過她的胳膊飛過院牆。陳洛靈不由得施展功夫奮力掙扎,黑衣人一時情急只得扯下面罩,露出黎子軒淡然沉穩的俊臉,她這才放下心來。

「我娘還在里面呢……」陳洛靈咬了咬唇。

「別擔心,大哥這就去救她。」

黎子軒戴上面罩,一回頭發現有黑衣人對阿超不利,迅速揮出一劍,刺中對方右腿,對方也不是吃素的,立即操劍反擊,黎子軒無心戀戰,一心想搶走三夫人了事,阿超他們步步緊逼,第一撥黑衣人步步後退,黎子軒不禁得意,什麼樣的無名小卒也來受死?冷不防旁邊斜刺一劍,他卒不及防,被劍尖刺中左胸,頓時打一個趔趄,身體晃了晃,差點摔倒。幾名死士見狀,迅速圍過來,黑衣人漸漸失利,那幾名黑衣人眼看招架不住,領頭人又受了傷,只好丟卒保車,扔下三夫人,轉眼已不見。

陳洛靈連忙拉住她娘。黎子軒捂著受傷的胸口,火速帶領大家離開。三夫人早嚇得花容失色,渾身發抖,陳洛靈緊緊地抱住她,不住地安慰道︰「娘,別怕,我們如今安全了。」

一行人回到新虞繡莊,陳洛靈安置好母親,立即跑到黎子軒的房間。

阿超正在給他上藥。眼見黎子軒失血過多,阿超又笨手笨腳的樣子,陳洛靈一把搶過藥,小心翼翼地把藥敷在傷口上,可是血流得太快,藥剛敷上去很快就被沖開了,陳洛靈急得流出了眼淚。

黎子軒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強作歡顏︰「傻丫頭,哭什麼?大哥這次的傷算是輕的了,不會有事的。」

陳洛靈的眼淚掉得更凶了。

一旁的阿超連忙點了傷口周圍的穴道,止住了血,陳洛靈才用顫巍巍的小手謹慎地上藥、包扎。

瞅著陳洛靈梨花帶雨,為了黎子軒不顧一切的模樣,阿超不禁暗忖,這次主子的傷算是值了!

由于黎子軒的傷勢較嚴重,陳洛靈堅持要請郎中診治。可是,他們帶著這娘倆又不便在城中停留,黎子軒決定讓阿超帶他們一起去葉神醫處,順便也給三夫人把把脈。

一行人連夜趕路,到了城門口,守衛不肯放行,阿超把手里握著的令牌朝守衛晃了晃,守衛臉色大變,立即放他們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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