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保羅大教堂,賀攸清同孫雪的婚禮終于舉行。這次來觀禮的人多到教堂都塞不下,只因這件事太過曲折,大家都翹首期盼,有事再臨。
別說外人抱著看戲的心,連新娘的母親也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在教堂的新娘準備室,她拜天拜地︰「菩薩保佑,希望萬事平安度過,保佑小雪平平安安過了這個婚宴,從此嫁入賀家,再無憂愁。」
孫雪燦若桃花,但臉上也難展笑容︰「媽,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那麼容易。上次婚禮,他一聲都沒交代就走了。這次,怕又會再發生什麼事。」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陳初曼也是憂心忡忡,說︰「這次多虧了你爸,他听我的話在孫熙那丫頭面前做了一場戲,那丫頭才沒來摻和一腳。只要那丫頭不現身,就不會有什麼枝節。」
孫雪皺眉︰「什麼一場戲?」
陳初曼幫女兒整理頭飾,說︰「跟你說也無妨。我一眼就看出那丫頭吃軟不吃硬,讓她做什麼事,求她比嚇她管用。這不,我讓你爸去醫院看望她,苦口婆心勸她不要妨礙你的婚事。所以你今天能夠順順利利,你爸可是費了不少口舌。」
孫雪心有不安︰「我雖然嫁給了他,但他心里若還想著孫熙,那也無補于事。」
陳初曼一聲媚笑︰「怎麼無補于事?從今往後,你就是賀家明媒正娶的大少女乃女乃,是孫家真真正正的大小姐。你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千金小姐,富家少女乃。一個女人,求一輩子不過是求這些頭餃。以後你肚子再爭點氣,生個男丁拴住他,就算他被什麼狐狸精勾去,還是會回到你身邊。」
女兒新婚之際,她就傳授對付假想第三者的方法,果真是職業人士,防範于未然。
門外的人腳步停住,左手拳頭捏緊,眉頭緊鎖。難道那晚她是言不由衷?她是因為孫孝之的緣故,才說出違心的話?也許,她心里有我?
世上最難猜測的就是人心。孫熙的心,他本以為已經了然于心,卻只是一廂情願。他不敢再做猜測,但本想敲門的右手還是放下。雙腳不听指揮地邁出教堂。他從後門一直跑到教堂正門,遙遙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馬路對面。
是她!他要跑過去,那邊的人看到了他,如同驚弓鳥,落荒而逃。
隔著馬路,他喊︰「孫熙,你給我站住。」
孫熙怎會駐足,只一路狂奔。兩人如兩條平行線,方向相同,卻永不相交。到了路口,他穿過馬路,她轉彎飛馳。
兩人終于在一條直線上,你追我逐,孫熙終歸是女流之輩,體力不支,心里嘀咕︰「我跑什麼跑?他干嘛追我?我不過是想遠遠地參觀他的婚禮,也值得他這樣死命狂追?明人不做暗事,我就算站住,他又能奈我何?」
心里雖然活動繁多,但腳上還是不作停留。只是後面那廝健步如飛,終于追上她,兩人不過差了一手臂的距離。
賀攸清伸出手來,由後攬住她,一手入懷︰「你逃不掉的。」
他的手臂強健有力,孫熙不得不急剎車,雙手不自覺地搭在他的手上,心中漣漪蕩漾。
他把她轉過來,面對面,孫熙馬上收起復雜的眼神,換之無辜的眼神︰「我只是路過,又沒偷你錢包,值得你追九條街嗎?」
賀攸清望實她︰「你路過?」
又拆穿她的謊言,她無法死撐︰「就算我是來觀禮的,那又怎麼樣?」
「那說明你的心有我。」他將她的手放到她的心上。
孫熙甩開他的手,後退一步︰「賀攸清,你忘了我對你說的話。我一星半點都沒喜歡過你。」
絕情的台詞她說一百次也不會吃螺絲,也許她天生該吃演員這行飯。
偏偏賀攸清是唯一看穿她的觀眾︰「我知道孫伯父讓你不要破壞我的婚禮,你是因此才離開我的,是不是?其實他那晚所說的話不過是虛情假意,他之所以那麼說都是為了這場婚禮能順利進行。」
孫熙為之一顫,說︰「即使你說的是真的,一切也來不及了。」
「只要你肯接受我,就來得及。這本該是你的婚禮。」
孫熙搖搖頭,說︰「我不能因為我的自私,破壞另一個人的幸福。攸清,既然你同意娶孫雪,就要履行你的承諾。你不能將她當做一顆棋子舞來擺去。在你答應娶她的時候,你就應該埋葬你的愛情。」
「就當我對不起她。」賀攸清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但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他寧願傷害孫雪千次萬次,也不願傷害孫熙一次。
「但我不能再對不起我父親,而孫雪,她始終是我半個妹妹。我承認在小木屋的那一刻我有心動過,但一刻的心動不足以令我一而再再而三地任性,不顧眾叛親離。也許那天我父親對我說的話,並非全是真情,但我相信他不會拿我過世的媽媽做擋箭牌。媽媽臨死也希望我和父親能夠和睦相處,如果因為你和孫雪的婚事,讓他與我的關系再出現裂痕,那是我不願見到的。所以,請忘了我吧。你會愛上孫雪的,她比我可愛,至少不會滿口謊言。」
他對她是除卻巫山不是雲,可她對他不過是有一刻心動。那一刻在他眼中是同生共死的永恆,才她眼中卻是生命可有可無的插曲。他們兩個從來不在一條起跑線上。他願意為了她失去理智,失了方寸,甚至犧牲名聲事業生命也在所不惜,但她卻不願意為他承擔一點罵名。他輸了,從他愛上她,但她卻一無所知的那一刻開始就輸了。他輸得一敗涂地,從他示愛,她拒愛那刻開始敗局已經慢慢降臨。
孫熙邊說邊往後退︰「去行禮吧,未來妹夫。你們會是Q城最美的新婚夫婦。」
他們之間竟有了這樣一個惡俗的稱呼,賀攸清在心里最後一次默念她︰「孫熙,一切如你所願。」
兩人還是在一條直線上,可惜一個向前一個向後,朝相反的方向離去,永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