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京城路途遙遠，于成人來說都是件辛苦的事，更何況是兩個半大的孩子。凌亭凌萱二人從白林村出發一路北上，一路上相扶相持如今已經來到冀州地界。說是相扶相持，實際上還是要算凌亭照顧妹妹多些。
此處位于冀州、青州、兗州三州交界處，三州府衙甚少管理此地，故此地治安極差。當地窮山惡水，加之當地府衙甚少用心管制，民風剽悍，多刁民。
倆孩子一路上風餐露宿，比在家中時更為清苦。一開始，旅途艱辛。凌萱走不動時，凌亭就背著她一起走。兩人都累了時，便找處清涼地方恢復氣力，偷得一時清閑。夜晚降臨。運氣好的時候，遇到客棧投宿，一晚上「高床暖枕」。運氣不好的時候，只好找間破廟避風擋雨。
後來，兩人慢慢習慣旅途生活，趕路的心態也略微不同。一路上，邊走邊看，領略當地自然美景、風俗習慣。翻過山，淌過河，喝過清冽的山澗泉水，吃過各地不同的美味小吃。兄妹二人感嘆著世間之大、之異，眼界心胸也隨之開闊起來。趕路的心態也略微不同這就是所謂的見多識廣吧。
每日趕路，風吹日曬雨淋的，兩人都黑瘦了不少。此時，他們已無銀兩傍身。從半個月前，他倆就用光了盤纏。兩人意志堅定，不達京城誓不罷休。無奈之下，一路乞討。此刻看他們，用邋遢狼狽四字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將近十月的天氣，慢慢轉涼。凌亭看天快黑了，牽著妹妹往破廟走去。兩人在路邊行乞，只得了一個饅頭。凌亭遞給妹妹，想讓她先填飽肚子。凌萱接過，將其一分為二，把其中一半遞給凌亭，「哥哥，你要是不吃的話，那我也不吃。」
凌亭看著凌萱堅定的眼神，接過饅頭。兄妹二人邊走邊吃了起來。
兩人來到破廟。破廟很小，里面容納了不少和凌亭凌萱差不多大的孩子後，顯得擁擠。凌亭凌萱邁入破廟，便感覺到一些不友善的目光。對于長期住在這里的乞兒，他們倆就是「入侵者」，侵犯了他們的領地。
凌亭將妹妹拉在身後，兩人尋了處偏僻無人的地方待著。凌萱緊緊地拉著哥哥的手，凌亭用力回握住妹妹的手，兩眼時刻盯著前方「萱萱，別怕。哥哥會保護你。」漸漸地，乞兒們也不把目光放在他們身上。
凌萱歇息會後，四處觀望打量。周圍的乞丐與一般見到過的乞丐沒什麼兩樣。但是對面那個乞丐也太舒服了吧。他躺在那堆最厚實的干草上，一手托著頭，兩只眼楮閉著，一幅熟睡的樣子。他身體兩側，一個乞丐蹲在地上給他捶後背，另一個乞丐跪在草上正在替他捶腿。凌萱驚訝的張開嘴，感覺看到了一幅詭異的畫面。
原本睡著的乞丐忽然睜開了眼，很不美觀的打了超級長的哈欠。乞丐撓了撓臉，左右看了看，抬腳踢向捶腿的乞丐。這個乞丐正賣命地捶著腿，突然挨了一記腳踢，傻愣愣的轉過頭看著踢他的人，結結巴巴道︰「大，大哥。」
乞丐大哥一挑眉，「去給我倒碗水來。」話音一落，一碗水遞到他面前。乞丐大哥坐起身，接過碗，一口氣干掉。隨手用衣袖擦了擦嘴，罵道︰「他媽的，這麼晚了，死小六他們還不回來！想餓死老子啊！」
捶後背的乞丐插話道︰「老大，您又不是不知道，小六那個柔弱樣。指望他，咱們都要喝西北風去。」隨後狗腿的拿出點食物捧到乞丐大哥面前，「老大，您先吃點墊墊底。一會有力氣教訓那幾個混小子。」
不知過了過了多久，天已黑透了，月光照進廟門，帶來絲絲寒氣。三個小乞丐魚貫而入，他們手上或多或少捧著食物。三人直接向乞丐大哥走去，跪在地上奉上食物。老大發話道︰「老二，你去看看今晚有什麼好吃的？」
剛才的狗腿乞丐，起身巡視。第一個碗，還有幾塊肉，過關。二乞丐揮手示意，小四退下，坐到一旁。第二個碗，三個包子。二乞丐皺皺眉頭，他把包子拿起，掰開。包子餡還不錯，過關。第三個碗，饅頭，而且還是髒兮兮的饅頭。二乞丐看了半天，終于相信。再看看最後一個在面前跪著的人，氣不打一處來。他手指著那人的鼻子罵道︰「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今兒就想拿這破東西混弄我們啊！」「我打死你。」邊打邊說，還不忘叫上旁邊的乞丐，兩人一起四拳四腳的朝對小六身上砸去。
打完後，他飛速變臉，轉身向大哥笑嘻嘻道︰「老大，小四小五今天表現不錯，您看這是他倆孝敬老大您的。」老大看了眼，點點頭，看向小六喝道「沒用的家伙，滾！」乞丐老大享用著幾個小乞丐要來的飯菜，他吃完了，享受般閉上眼楮。其余四個乞丐開始瘋搶剩下來的食物，老二這時發威了，拿出他一人之下的架勢，霸佔了一半食物。
凌亭冷眼觀察，乞丐大哥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但身型魁梧。這恐怕是周圍小乞丐怕他的原因了。凌萱卻不像哥哥那樣淡定，她驚訝的嘴巴到現在還沒合上呢。
小六歪歪斜斜地找了處地方坐下，他一點也不想靠近那幫欺負他的人，離得越遠越好。他剛才挨了打，身上的疼痛讓他蜷縮起來。
「你沒事吧。」糯糯的女聲傳來，小六睜開眼看見一個清秀的小女孩側著頭問自己。他不敢相信，從來沒有人關心過自己。
「那個，你還好吧，沒事吧！」凌萱見他沒回答自己，又出聲問他。凌亭也把目光轉移到小六身上。這個男孩跟自己差不多大，明顯瘦弱很多。眉目間娟秀氣難掩，男生女相。
小六仔細觀察旁邊的女孩子，見她明亮眼楮中流露的關心並不摻假。女孩子旁邊的男孩子也注視著自己。他向他們倆點點頭，表示沒事。
「這位哥哥，你耳朵流血了。」凌萱想他剛才被打，一定很疼。凌亭順著凌萱的目光看過去，果然如此。小六往耳後一抹，黏黏的血跡沾上手掌。好在流的血並不多，已經凝固了。
第二天一早，乞丐們吵吵嚷嚷，吵醒了睡在偏僻處的方家兄妹。凌萱揉了揉眼楮，听見乞丐們的嘀咕聲。「有吃的嘍，怎會有這麼好的人呢！」「騙人的吧！」「真的，你看。」
所有乞丐排起隊，一個一個去接大善人手上的食物。凌亭凌萱也加入隊伍中，小六剛好站在他們後面，凌萱向身後的小六笑了笑。第一個拿到食物的乞丐，還處在興奮中，臉上就挨了拳。他正準備大聲叫罵，看見乞丐大哥那張放大了的臉，只好把怒氣收回到肚子里，換上不由心的笑容，任由乞丐大哥拿走了一半口糧。
凌亭凌萱拿了食物準備在角落里吃起來，就看見小六被乞丐老大他們圍著打。原來剛才小六沒把食物給乞丐大哥，而且還撞到了伸手去搶食物的大哥。小六瘦弱，這一撞根本就不疼，奈何乞丐大哥就是不依不饒。食物也掉到地上，被打他的乞丐嘍嘍踩得稀爛。
小六經常挨打，又生得女相。別人看他像看到妖孽一樣，根本不會有乞丐幫他。從來他都是一個人。凌萱看小六被打得淒慘，如今又沒有飯吃，更是可憐。她把自己的飯分了點，遞到小六面前。「哥哥，給你。吃飽了才有力氣。」凌亭把自己的食物分了一半給小六，對他笑了笑，「快點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乞丐們邊吃邊感謝給他們分發食物的大善人。他們心中的大善人，正在廟外坐著呢。他奸笑起來，「哼哼，有不要回報的大善人嗎？快點吃吧。一會你們就知道該怎麼回報我了？」
乞丐們剛吃完，沒多久，一個兩個都感覺腦袋發沉，漸漸睡了過去。凌亭凌萱準備吃完便宜早飯，繼續上京。沒想到也昏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