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鑫東的臉貼到了玻璃上,眼淚順著玻璃往下流。
他不想走,警察強行要拉開了他。
看著譚鑫東可憐無奈的眼神,姚芬的心先是軟軟的,繼而又顫抖著,不知不覺也把臉湊了上去,想讓譚鑫東看清楚她的臉。
不知為何,她沒有眼淚,感覺自己的眼淚早已流干了。
譚鑫東任憑警察用力拉扯著,還是不想離開,想隔著玻璃感覺到姚芬的溫度,可是,警察終于把他拉開了。
他咧開了大嘴,喘著粗氣吐出了一個字,芬!
然後,撲通一聲,肥胖的身子跪在地上,連續抽自己的嘴巴,警察都無法制止。
他的嘴角流出了血,還在抽著自己,整個腮都紅了。
顯然,他已後悔莫及!
後悔又有什麼用呢?這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如果能夠回到從前,他有十分之一這樣珍惜我,該是多好呀!
姚芬雙眼迷離,望著譚鑫東,嘴唇動了動,心里又是一抽一抽的,她再也不忍心看下去。
探視時間到了。
兩名警察的雙臂把譚鑫東架起,譚鑫東掙月兌著,用幾乎絕望的眼神望著姚芬,可能是棄求她的諒解。
姚芬木然地搖著頭,又點一下頭,把臉緊緊貼在涼涼的玻璃上,她的心亂了。
譚鑫東被架出門時,還是把住了門框,執拗地看著姚芬,眼楮一眨不眨,嘴里發出哀傷的叫聲。
這哭聲刺激著姚芬,讓她心里發空,腿腳發軟,不由自主地哽咽著失聲喊道,鑫東,只要你能夠改造好,無論多少年,我都會等你!你要好好改造呀!
遠去的譚鑫東似乎听到了,悲愴的哭聲更高,傳出很遠很遠。
站在外間的郝成博從監視屏里緊張地看著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眼里也含著淚花。
盡管譚鑫東做盡了壞事,也罪有應得,可是,听到他的叫聲,他還是不由感嘆到︰這人生在世,為什麼順境時不懂珍惜,非得等到陷于絕境時,才會意識到情的珍貴呢?
姚芬低著頭默默走了出來,她心里很亂,不敢看郝成博。她弄不清楚自己的心為什麼會很疼。本來,她只是想看譚鑫東一眼,看是對夫妻一場的一個交待,然後再無牽掛,可是看到譚鑫東轉變的眼神,听到他哀叫的呼喚,她的心突然軟了,變得很柔軟。
我還是他譚鑫東的女人,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他即使判個死刑,這也是不可改變的事實,難道不是嗎?
孩子是無罪的,譚鑫東無論對我如何,他也是孩子的爸爸!
姚芬坐進郝成博的車里,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默默望著窗外,心里還這樣想。
芬,我們去哪兒?
郝成博不知道如何安慰姚芬,只是握住她的手,輕輕地問。
姚芬搖搖頭,閉上了眼楮。
她突然感到渾身無力,眼淚一涌而出。
我的命為什麼會這麼哭呢?譚鑫東死了,我就是把孩子生下來,他也是沒有父親的孩子。他長大了,我應該如何向他解釋呢?你的父親是殺人犯,是虐待犯,他是被警察槍斃的!孩子知道後,又如何在世上生存呢!
捧著肚子,姚芬有點萬念俱灰,感覺活在世上也沒有什麼意思。
真的不如現在就死去,不去想未來,一了百了,不是很好嗎?
郝成博開著車駛上了馬路,用眼角的余光看著可憐的姚芬,感覺到自己以前報復行為很卑鄙,就輕輕拍了拍姚芬的後背,以示安慰和得到她的原諒。
姚芬突然打開了車門,她想從車上跳下去,從此離開這個世界,不再留有遺憾!
這個動作,嚇得郝成博一個急剎車,一手抓住了姚芬,把她抱到了懷里,姚芬趴在他懷里哭了,越哭越傷心。
郝成博一動不動地抱著她,一直等她哭累了,才扶正她的身子,給她系上安全帶,姚芬終于歉意地看了郝成博一眼,不再說話,自殺的心思消失了。
進入了市里,走了一段路,姚芬才慢慢從傷感中跳出來,打定了主意。她知道,她已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她理了理亂蓬蓬的頭發,平靜地對郝成博說,博,送我到車站好嗎?真的謝謝你!
說著話,姚芬的眼淚又紅了。
因為,她對郝成博早就產生了一種依戀的感覺。
去車站?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好嗎?你太累了……
謝謝!我好多了,你放心吧!送我到車站就足夠了,給你添麻煩了……
你!?
真的非常感謝,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你挽救了我;現在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你又幫助了我,我會用一生還報答你,只要你喜歡……
芬……
謝謝你,博!
郝成博把車停到路邊,看著姚芬,不甘心地問道,芬,你能夠拿我當朋友嗎?
我們一直是好朋友,不是嗎?!
是!
這就對了!
姚芬努力擠出一笑,像個大姐姐似的伸出手,握了握郝成博的手,毅然決然地說,送我去車站,我要探親去!
你有親戚嗎?
嗯!
在哪兒,我咋不知道呢?
很遠呢,你以後會知道的……走吧,好嗎?
姚芬咬緊牙關,堅持說道,我們還會見面的,一定!用不了多少時間的!
看到郝成博不舍的眼神,姚芬有點把持不住。
如果郝成博堅持不讓她走,再給她一個緊緊的擁抱,或者說堅持不開車站,讓她留下來,陪著她度過艱難的日子,她可能會放棄所有的想法。可是,這一切都晚了,郝成博不會這麼做,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郝成博拿著簡單的行李剛出賓館,姚芬已坐在出租車里。
她擺擺手,示意他把行李放到後座上,然後,微笑著伸出了白淨的小手,與郝成博告別。謝謝你,博,我喜歡你!
芬,說好我送你,你怎麼又……
謝謝你!祝我一路平安吧,再見,我曾經愛的博!
芬……你听我說!
司機,開車!
姚芬輕咬嘴唇,把頭扭向別處,她再也不會受人左右,她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望著遠去的出租車,郝成博站在原地半天沒有愣過神來。
車子駛上馬路,姚芬捂著臉,任憑眼淚縱情地流。
她想告別過去,開始新的生活,可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實在太難過。
出租車來到長途汽車站,姚芬坐上開往燕山深處某縣城的長途車,透出車窗,望著這個高樓聳立的城市,才想到了還有妹妹姚怡生活在這兒,她是她唯一的掛念。
她拿出電話,沒有想到姚怡的電話關機。
她不得不給妹妹發短信說︰怡,姐姐要去外地旅游,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上學,努力寫小說,姐姐很喜歡你的小說,你是最棒的!要經常發短信給我,姐姐愛你!
她發完了短信,感覺還不放心,想了想,還是打通了郝成博的手機。
郝成博有點泣不成聲地說,芬,你在哪兒?要我接你嗎?
博……我最後求你一件事,好嗎?
你說,我保證做到,不管什麼事,只要是我能夠做的!
替我照顧夏雪好嗎?
夏雪,她是你什麼人?
她是我妹妹!
啊?!
謝謝你,我知道你們認識,答應我,好嗎……再見!
姚芬把手機關了,車子開了,姚芬仰起頭,無聲地哭起來。
郝成博坐在車里,拿著手機,想著剛才姚芬說的話,還是不相信這是真的。
夏雪是芬的妹妹?怎麼會呢?
殊不知,這個時候的姚怡正氣喘吁吁地用布條狠命地纏著四哥的胳膊和腿,布條撕了一條又一打,纏了一圈一圈又一圈,還是不敢停止,她恐怕四哥再爬起來,把她置入死地。
四哥瑟瑟發抖地縮成一閉,早已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剛從洗手間出來的陶靜,看著這一幕,抱著前胸失聲尖叫。
雪兒……你……你……
靜……快……快來幫我!我沒有勁了……
哎呀,他是不是死了呀!
死不了!
夏雪看四哥真的不動了,才站直了身子,抹了一把臉上的血,鎮靜地說,怕什麼?他早就應該死,我敢惹就敢當,你別怕,也別喊!讓服務員
听到就麻煩了!快點幫我!
陶靜渾身軟綿綿的,失神地看著這一切。
她有懼血怔,看到血,渾身沒有勁,更別說幫夏雪什麼。
她的身子哆嗦著,走路都走不了,不得不扶著床坐下,坐到了床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四哥的不停地冒血,他過了一會兒才醒過來,用失神地望著夏雪,斷斷續續地說,不要……殺我呀……不要……
夏雪把一口帶血的口水吐到四哥的臉上,再用床單布擦擦嘴,才扯下細細的一條,把咬斷後留下命根子的一半捆住,止住了血。
然後,用血手按在胸前,慘兮兮地笑了。
雪兒……
陶靜似乎這時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她害怕地說,他如果死了,我們咋辦?
他死不了,混蛋!
夏雪又踢了四哥一腿,咬著牙根說,古代的太監淨身時,差不多全部割掉,他才丟了一點,離心髒還遠呢,不用怕!
這……這可是犯罪呀……
廢話!他對我不是犯罪嗎?那樣對你,不是犯罪嗎……
可是……
可是什麼?他罪有應得!
四哥又一次醒了,他微微睜開眼,求饒似的喊,水……水……我要水……
你還是喝尿吧,媽的!
夏雪指著躺在地上的四哥,對陶靜說,你穿上衣服,看著這頭死豬,我洗澡,一會再想辦法,快點,別害怕!
是!
陶靜慌里慌張穿好衣服,不敢走近四哥。
夏雪進了洗手間,把身上的血洗干淨了,也穿好衣服,才開始審問四哥。
夏雪洗澡的時候,陶靜禁不住四哥的求饒,給四哥喝了點水,四哥才有了點精神。他望著夏雪憤怒的臉,知道再反抗都沒有用,不得不趴在地上,喊女乃女乃手下留情、女乃女乃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