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什麼事?」她抬起臉來,卻見到他同樣心事重重的臉。
「我們是不是該趕緊去找那個老人問問?」風泠露憂心說道,「我總覺得,那風柔緞的事情是真的呢。」
「怎麼,連你也被騙了麼?」鳳笄笑笑,「我說是假的,就是假的,你是信我,還是信那個老人?」
她刻意讓他為難,見他果然露出猶豫的神情,便輕笑一聲,轉了話題,「話說回來,你方才下棋的時候,怎麼也不見你用丹尼爾的微針棋局上的招式?」世上能與冰火哥哥打成平手的,怕也就只有丹尼爾一人了罷。
但感覺到風泠露身體一僵,一下子停住了腳步,而她才發現,他如星子般漆黑的眼里竟然有濃得化不開的憂傷。
「那是……他被送去風泠島下的最後一盤棋。」丹尼爾被送上風泠島的那一天,他也跟了去的。他記得,那日天氣很好,清朗的天空中一朵雲也沒有。他纏著丹尼爾,要繼續挑戰那絕妙的微針棋局,可只下到一半,竟然發生了那樣的事。
他發現大伯和爹爹的臉色有些奇怪,但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反倒念著那棋局,偷偷另抱了棋盤紙與兩盒棋子跟過去。當他們立在海邊,望著風泠島的船駛來的時候,丹尼爾明白了一切,墨眸里的光消失了,他靜靜說著,「泠露……我們來把棋下完。」
便是從那一刻開始,他方發現,丹尼爾的微針棋局變了,而那棋局,是他一生之中,最刻骨銘心的一局。每當想起那毫無生氣的棋路,以及那獨自乘著小船靜靜離去的孤寂身影,他便會從噩夢中驚醒。
他的臉色發白,甚至身體也開始微微顫抖,見得他不安的樣子,鳳笄竟有一絲不忍。
伸手大力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朗聲笑道,「好了,不討論這個話題了。」
「好……」風泠露低頭應道,可是,她發現自己果然是問錯話了,因為即便截住了這個話題,他始終被困在十年前的那場噩夢中,悶悶不樂,許久都沒有再說話。
那麼,換個話題?換個他更感興趣的話題?
她輕咳一聲,換上溫柔的笑臉,「三公子,其實鳳笄有一事始終想不明白,可否願意為我解答一下呢?」
她的笑容是最美麗的玫瑰,听見她柔美的聲音,風泠露眼里回復了些神采。見他點頭,鳳笄嫣然一笑,清聲問道,「三公子熱衷技藝,對琴棋書畫什麼的,總是奮不顧身,不知道是自己的興趣呢,還是從小便受了人影響?」
她問這話,不過是想緩和下凝重的氣氛,可不料,風泠露面上竟然涌現紅潮,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
「鳳姑娘,」在她驚詫的時候,他撓撓頭,忽然捉住她的肩膀,神色認真地說道,「我必須向你坦白,除你之外……我心里一直有一位女子。」
她先是一驚,隨即挑起娥眉,「哦?那是誰。」原來這呆子的初戀,竟然不是給了她麼?
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語氣里,竟帶了幾分的酸味。而可惜的是,風泠露也沒有注意到。
他只是臉色越來越紅,將她拉到一旁的柳樹下,在翦翦夜風中,他的聲音里,竟有著一絲懷念。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三公子,不要亂跑,待會老爺夫人要著急的!」一位婦人氣喘吁吁地跑著,拼命想追上前面蹦蹦跳跳的少年。
「我又不是不認得路,待會自己會回去的。」少年嘻嘻笑道,伸手撥起一陣清風,夾著無數落葉而去,迷住了那婦人的視線,而趁此機會,少年一個拐彎,便隱入旁邊的小巷不見了。
難得出趟遠門,怎麼可以悶在客棧里?只可惜憐霜竟然暈船,她向來便愛依賴丹尼爾哥哥,這一病,更是要丹尼爾親自守著不肯讓其離開半步。泠雨哥哥不喜出游,泠冰哥哥更是天生的冷性子,這樣一來,也只有委屈自己一個人在街上閑逛了。
他先是在大街上廝混了大半天,天色漸漸晚了下來,肚子也餓了。所幸身上帶了些合盾,便隨便買了點小點心來吃了。一個人逛著,樂趣果然打了許多折扣,于是當他解決完生理問題,便決定回客棧纏丹尼爾玩去了。
可經過一座石橋的時候,卻見到有一抹火紅的身影倚在欄桿上,靜靜凝望著身下如鏡的水面。
他本未放在心上,可經過那女子時,竟听見「啪嗒」一聲,似是有什麼液體跌入了水中。或許,那便是命運吧,那分明是最最輕微的聲響,可是,他竟然听見了。
好奇心涌了上來,他居然忘了禮節,移步湊到那女子身旁,將小腦袋探了過去,「大姐姐,你怎麼了?」
可這一瞥,卻仿佛被電流擊中一般,他的心忽地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
他從來不曾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盡管憐霜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被預言長大後必能入選四絕佳人,可他卻覺得,這紅衣姐姐小時候,一定比憐霜還要好看。
她的臉白皙如雪蓮,美目瀲灩生輝,一身耀眼火紅衣裙,不僅不顯夸張,倒更是襯托出了她華貴月兌俗的氣質。可是,她的睫毛在微微顫動,而她的臉頰上,在月光的襯托下,有清冷的淚漬。
「大姐姐……」他不禁伸出小手,想擦去她臉上的珠淚,「不要哭……」
但她卻只是一揮手,「走開!」
他沒有料到她竟然如此凶,在風家,除了爹,還沒有人敢對他如此惡聲惡氣過。他有些委屈,本想一走了之,可是見到她那如玫瑰花瓣上露珠的淚,竟然挪不開腳步。
他再次踮起腳,扯住她的衣袖,「大姐姐,是不是誰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