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下來,真的好麼?寞弈的眼神閃爍,十二年前對他毫不留情的王宮,此刻仍如此冰冷殘酷,若不是為了拜見抒月,他一輩子也不會再踏上這白合王島。
他看著夜汐的臉出神,若她真的不是他心中的小丫頭,那他便不該留在這里,她還等著他去拯救,一想到她不知在何處受苦,他就心如刀割!
可是,即使明確地告訴自己,你找錯人了!趕快離開!……卻又能怎樣呢?
「好吧……」許久,他緩緩開口,他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究竟會導致如何的結果,可是現在,他不可思議地,不願離開。
清晨,作為一天的開始,總是給人新生的錯覺。蕭瑟的秋風里,卻有著花的香氣,沁入鼻尖,清爽,淡雅,怡人。
一位身著黃衣的妙齡女子,坐在池邊的青石上,她的身形在這秋里,如此單薄,仿佛一吹風,便會倒下。傾倒眾生的俏臉映在水面,柳眉,杏眸,瑤鼻,丹唇,與藍天白雲融合在一起,如天上的九天玄女降臨人世,美得如此月兌俗,美得如一幅畫。
只是,那淡雅的娥眉卻始終蹙起,瀲灩生波的眼里也失了神采,她在沉思,凝視著水底起伏的荇草,心,卻飄至九宵之外
不知為何,她的腦中總浮現著那雙憂郁的墨眸,昨天那個突如其來卻無比溫暖的擁抱,竟讓她忍不住抱住雙肩回味留戀。
她以為他會來看她的,可是他沒有……而她,為什麼會覺得如此寂寞,她明明不認識他的。
「啪!」一聲響動,水面立刻激起了道道波紋,她的憂傷頓時被攪碎了,水面上映出一個支離破碎的白色身影,她猛地抬頭去看,難道會是……
「娘娘身體可好?」慕容世一副恭敬的樣子,等著她的責怪,但那表情,卻對自己的失禮毫不內疚。
「是你啊……」夜汐看清他的臉,笑了笑,心底竟有一絲失落,原來也還不是他麼?
「正是下臣。」慕容世有些驚愕,她沒有如以往般嗔怪他,可是那笑容卻如此落寞,竟看得連他的心也傷感了起來。
「是你啊……」夜汐怔怔地重復這幾個字,看著那不平靜的水面,眼神迷離,蒙著霧氣。是什麼時候,她竟似也曾與人坐在這水邊,听著如天籟般的琴音。
她緩緩立起身子,向池中心伸出手去,那里仿佛有一個白色的幻影在向她微笑。她向前探了一步,想要觸踫,可池邊的青苔何其濕滑!
「隋姑娘!」慕容世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將差點墜入水中的她攔了下來,感覺到懷中人虛弱無力,就如同一副空殼般,是那樣的遙遠不可及,心里竟忽地生起一種愧疚——將兩個人硬生生地拆開,他是不是太殘忍了些……
終于,他咬咬牙,將恍惚的她支起,似是用了畢生的力氣,將一樣物事塞到她手中,道,「那個人,在錦麒院,你將這個,拿去給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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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那物事冰冰涼涼,她低頭看去,竟是一塊金色的玉墜,形狀半圓半勾,煞是可愛。
她伸手向脖間探去,似是想取下什麼對比,可觸及抒月給的珠子,卻一驚,不……她要的不是這個。
「快去吧。」慕容世對她微微一笑,指向一旁的園門,「出了門,沿著那長廊一直走,在湖邊的青色小院,便是了。」
「可是……」夜汐不解地看著他,他為什麼要給她這樣東西,為什麼又要讓她送給那個人?
「這是陛下讓下臣交給風使大人的,只是下臣忽然有點急事,見得姑娘精神不大好,似是需要四處走動散心,便斗膽想請姑娘代勞。」心意一定,慕容世的謊話說得也溜了起來,何況他本來口才便絕好。
見得夜汐仍猶豫不決,他只好將她一步步地推到那門口,笑道,「再不去,那個人說不定就不在那了,今天交不了差,王可是要責罰下臣的。」
「慕容世,你真是個奇怪的人。」夜汐露出了笑容,終于不再壓抑心中的期待,提起裙角,朝那長廊奔去。她想見他,或許只有見到他,她才明白自己心底這種莫名的憂傷,究竟是為了什麼。
見得她的身影走遠,慕容世終于舒了一口氣,第一次背著王做這種事,不知為何,竟然心情很暢快。
可是脖間忽然傳來一陣冰涼,一柄發著寒光的利劍正橫在他的頸上,只要他輕舉妄動,那利劍便會讓他身首異處!
他當然知道是誰,因此毫無畏懼地轉過頭來,看著從花木後緩緩走出的宮衣女子,笑道,「笑兒姑娘居然主動來見我,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呢。」
「少廢話。」笑兒冷冷地盯著他,目光如冰霜,手腕一翻,慕容世頸上那把懸空的寶劍便轉了方向,在他俊美的臉上劃出一道血痕,「說!你為什麼要背叛王!」
「我不會背叛王的。」慕容世面無愧色,他從出世起,便誓死追隨王族,永無二心。
「那你為什麼要讓她去見那個人?你明知道她是王要的女人。」笑兒面上殺氣更重,那寶劍便又逼向慕容世的喉嚨。
「你不覺得……我們似乎有些,做錯了嗎?」慕容世輕輕地說道,想起夜汐那無神的眼眸,心里便莫名的酸痛。
「這些我管不著。」笑兒不屑地一笑,原本溫柔的笑容此刻猶如鬼魅,「只要是王想要的,我都會幫他。」
「即使,讓他投入另一個女子的懷抱?」慕容世凝視著她美麗的容顏,眼里,是心疼,是憂傷,還是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