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紅皮綴著銀錐鞍鐙的赤兔駿馬,一身緊身紫色罩裙的美女在去往胡家鎮的官道上奔馳。葉三因在伯爵府辦喪事厚葬剃刀小李,查詢惡醫胡一刀的事就落到了唐甜的肩上。這次外出可是唐甜主動請命,因為其他人都和小李有深厚的情誼,都沉浸在悲痛之中。胖郎中所說的惡醫胡一刀到底是不是剃刀小李的仇人還不能確定,小李在最後彌留之際也沒提到過胡一刀,唐甜此行的目的就是先一步去調查。
一路上,唐甜的目光不時地閃爍著異樣的光芒,明朗輕松的表情時而釋放出狡獪的笑意,眉宇間沒有一絲仇恨,這與她在葉三面前的表現大相徑庭。她知道葉三對這次查訪的重視,真希望她要尋找的人趕快自絕了事,免得她多費手腳,等到她找到他們的時候,那時候,她不知道能不能忍住施展殘忍的手段。
輕撫馬頸的赤紅鬃毛,那匹馬騷動起來,眼中露出恐懼和不安,唐甜淡淡地一笑︰「有什麼好怕的,我很久沒有吸你們的血了。」赤紅的駿馬好像能听懂唐甜的話,歡快地邁開四蹄,飛速向胡家鎮而去。
胡家鎮並不是一個大集鎮,而是不折不扣的一個小村子,地處偏僻,其貌不揚,三五十戶人家稀稀落落在山坡上搭建起竹籬茅舍,連一幢像樣的土屋都少見,真不知道是何人給這窮鄉僻野起了個胡家鎮的村名。
唐甜來到胡家鎮的時候已是黃昏,很容易就打听到了胡一刀的居處,那是胡家鎮獨一無二的青磚房舍。唐甜沒有遲疑,沿著黃泥小道來到門前,正要下馬,青磚房舍的那扇黑漆門剛好開開,一個肥頭大耳的人正舉步往外走。當他看見一個美貌的小娘子站在門前時,知道又有生意上門了。
唐甜打量著這人的長相,又端詳著他手提的小藥箱,就知道找到正主了。美好地露齒一笑,極有禮貌,非常和氣地問道︰「請問老丈可是胡一刀胡大郎中?」
那肥胖的老兒眯起兩只色迷迷的小眼,又上下看了一番︰「小娘子是來找我的嗎?我就是胡一刀。」
唐甜臉上笑意盈盈︰「奴家上門來是想請教一件事情,不知大郎中有沒有空……」
胡郎中一听,有點不耐煩地連連搖頭︰「現在確實沒空,要請教也要在半個月前預約,找我的人都要懂得規矩,小娘子我現在要去救人啊!」
「大郎中的生意太好了點?」
胡一刀听出唐甜口氣不善︰「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妨告訴你,我不掛匾,不懸壺,就是靠我的手藝做生意,忙的接應不暇,要想瞧病,我也要挑揀一番。來找我,最好先打听清楚,我和一般的郎中可不一樣。」
唐甜嫵媚地笑著,眼中升起一團粉紅色的光霧︰「大郎中別嚷嚷,嚷嚷也沒用,這個問題我請教定了。」
看著唐甜眼中的光霧,胡一刀抬手哆嗦著指著唐甜︰「你想干什麼?光天化日之下這可是有王法的地方,不要以為我好嚇唬,我不受任何要挾。」
唐甜又邁進一步,粉紅色的光霧罩在胡一刀的臉上︰「大郎中,如果我在你的脖子上開一個洞,誰來為你縫合?」
胡一刀的臉變得慘白,眼神有點呆滯,眼皮不再張合,轉身回到屋里。屋里陳設簡陋,到處堆放著草藥、獸皮、獸骨,一股惡臭令唐甜皺起眉頭,拖過一把椅子坐下,胡一刀像個白痴一樣,站在唐甜面前。
「大郎中近幾個月可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胡一刀似乎思考了一下︰「沒有。」
「盛亮你認識嗎?」
听到盛亮的名字,胡一刀的臉開始扭曲,在掙扎,顯然無法掩飾內心的感觸,慘白的氣色中透出恐懼︰「他是我的師佷。」
唐甜笑了︰「那麼小李你也應該認識?就是你曾用你的絕活,有異獸肉線縫合了他的嘴巴,你慈悲為懷,不想讓他死去,就在他的腮上開了個洞,他的一雙手也是你切除的?」
胡一刀更加恐懼,可身子卻不能活動,聲音嘶啞︰「不是……不是我,小李來時就已經傷殘,是我替他療傷縫合的。」
「不見棺材不掉淚,看樣子奴家要把小李叫來和你對質了。」一把雪亮的軍刺貼在了胡一刀的臉上,鋒刃刮著臉上的汗珠。
胡一刀從呆滯中清醒過來,尖叫著活像有人要扒他的皮,一邊倒退著,一邊干嚎︰「不……不……我說……請姑娘不要把我說的說出去,他們要知道是我告的密,會扒了我的皮的。」
「你只要說出的誰干的,他們的性命就在奴家手里了,你說他們會來找你嗎?」
「是是是,姑娘和小李是什麼關系?」
「這你不用問,你只要說出怎麼禍害他的就可以了。」
「姑娘,真的不是我禍害的他,給他縫合我也是身不由己,我連幫凶都算不上。」
「大郎中只要把細節仔細地說出來,是不是幫凶由我來判斷,不許有一個字弄胡編亂造。」
胡一刀眼皮子跳動了幾下,干咳了幾聲︰「事情是這樣的……大概是四個月前的一個深夜,外面還下著雨,我正在屋里熬制湯藥,窗戶突然無風自開,從窗戶上跳下一個人,手拿尖刀*著我的喉嚨,要我幫他做一件事,一件極其可怕恐怖的事。」
「是不是讓你去給一個人縫合嘴巴?」
胡一刀點點頭︰「我是行醫之人,是要救人的,不會去害人,我當場拒絕,可那人卻威脅我,不去就要了我的老命。沒辦法,我只有跟他去了,到了一間廢棄的土坯草屋中,我看到了那個人,他被綁得結結實實,看樣子還挨過毒打,他的嘴唇已被人割去,著牙齒。那人令我立即動手縫合他的嘴巴,我……我實在沒辦法,只有照他的話做了。」
「大郎中,這不對?小李的嘴唇生長在一起,是要把原來的唇割去,這樣的常識,不是常人所知道的,是你出的主意?你這惡醫在推卸責任,還不吐實?」
胡一刀見說露了嘴,瞞不過著精明的小娘們兒,頓悔失言︰「不……不……姑娘,那人和盛亮是一伙的,我那師佷也懂醫術,他父親就是前御醫國手盛寅,是他讓我那樣縫合的。」
「他當時不在場,是你不能圓謊了。其實你只要草草縫合就可以了,小李的嘴巴不會長在一起,還可以還原。但你為了表現,出了這個惡毒的主意,是也不是?」
「小姑女乃女乃,真的不是,我去的時候,小李已經是那樣了,我敢肯定是那人干的。」
「那人到底是誰?小李的雙手又是誰砍下的?」
「是盛亮砍的,盛亮是在我去了以後才出現的,他就當著我的面砍的,後來听他們之間的談話,我才知道那人姓王,具體叫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他們都談了什麼?」
「盛亮說,要小李生不如死,他說小李搶了他的女人,讓小李在豬圈里過一輩子。他紅著眼楮,咬牙切齒,一邊砍一邊詛咒。那人見盛亮瘋了,過來勸阻,我才听到盛亮叫他王大人,那姓王的好像是官府里的人。」
唐甜听後,眼中暴射一股紅光,好像聞到了血腥味道,粘粘熱熱的血。胡一刀見唐甜眼中像射出了怒火,更加恐懼。
「姑娘,真的不是我做的,當我縫合的時候,還不知道他就是小李。再說,我真的不是惡醫,我是去救人的。」
唐甜臉上蕩漾著一抹難以言喻的怪異表情,那表情和剛才溫柔嫵媚的笑容絕不相稱,好像換了一個人,給人一種極其驚悸怪誕的感覺,那感受透著血淋淋的不祥意味。
「後來呢?」唐甜的語氣冰冷。
胡一刀惶恐地道︰「後來我做完事,他們威脅我不要說出去,如果說了就要我的老命,扒我的皮。」
「就這麼簡單?沒有遺漏什麼?」
「姑娘,我說的全是事實,沒有一點虛假遺漏。」
「你一定隱瞞了什麼,不然那姓王的為什麼要留下你這個活口?殺了你,一了百了,世上只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的。」
冷風拂面,唐甜的軍刺穿過了胡一刀的耳輪,鮮血順著血槽滴在了胡一刀的前胸。
「姑女乃女乃,我說……我說……我收了他們的錢,一千兩銀子。」
「哼!幫凶。我再問你,小李的妻子管瑩是不是這件事的起因?」
「這我不太清楚,只知道管瑩原來和盛亮都是成塘鎮的人,盛亮追求過管瑩。後來管瑩習得一身好武功,投了鷹幫,沒有接受盛亮的追求,而盛亮依仗他老子是御醫,對管瑩死纏爛打。管瑩無法,又投奔了伯爵府才算安定下來。盛亮還不死心,幾次托人帶著厚禮上門求婚,都被管瑩拒絕,後來才知道管瑩有了心上人,就是同在伯爵府的小李。小李在伯爵府盛亮沒機會下手,這次听說管瑩回鄉成婚,我想盛亮才下手殘害小李的。」
「小李和管瑩都有武功在身,盛亮一介平民,頂多也是個郎中,他是怎麼得手的?」
「事後听說是那姓王的約了人手,在他們新婚不久,夜里下手,打傷了小李,管瑩被迫自殺了。」
「什麼?管瑩死了?」
「是的,千真萬確,是自殺死的。」唐甜眼中再次暴射出紅色的光芒,在胡一刀吃驚的一瞬間,唐賽兒的櫻口中射出一條血紅的舌尖,刺進了胡一刀的喉嚨。胡一刀脖子上傳來一陣陣刺痛,可是他的頭和身子罩在紅火光中,不能移動分毫。
血從傷口順著舌尖流下,吮吸聲吱吱響起,令人毛骨悚然。胡一刀在吮吸中癱軟下來,面色變成了死魚肉,他渾身的血液全都流到唐甜的肚子里,生命隨著鮮血流盡,變成了一具干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