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塘鎮前的大沙河水在秋日的季節干涸了一些,卻不影響它的魅力,碧綠的水色緩緩東流,襯托著兩岸的山間秋林,隱約疊嶂,點綴著幾只翱翔河面的水鳥,幽靜清雅別致,依舊令人神往。
唐甜並不困難地處理了胡一刀的干尸,隨後沿著大沙河尋找成塘鎮的盛家大院。盛家大院是成塘鎮唯一擁有護院河溝和高牆的院落,院里的那幢十分恢宏,十分精致的樓宇,孤立在院牆內,面對大沙河悠悠河水,波光蕩漾,該是人間福地的寫照?
唐甜端詳著這片山水靈秀,在這片靈秀的景色里卻住著一個喪盡天良的暴虐之徒,真有點諷刺的味道。過了河上的木橋,繞過前面大約兩里地的疏林,就可到達盛家大院。唐甜正想下馬過橋,就在這時她發現離橋不遠的河畔,有一個人坐在河邊垂釣,突然抬頭看見了唐甜。那人頭戴一頂漁翁竹笠,身穿粗布衣衫,坐在一塊青石上,一簍一竿,頗見逍遙自在。
唐甜勒住了馬,打量著垂釣者。那人用大拇指頂了頂笠沿,也在仔細地偷瞄唐甜,然後收竿提簍,快速地離去。消失在林間的身影,立即讓唐甜有了警覺,盛家大院已經發現了她的到來,這樣冒然前去肯定會吃虧的,也就是說盛家大院已經有了充分的準備。本來打算不偷襲,不越牆,不尋隙,光明磊落上門尋仇,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日頭已經偏西,可不是自己最佳是時機,等到明月高掛的時候,那才是他們可怕的夢魘。
盛家大院確實已做好了防範的準備,從胡家鎮傳來的消息,胡一刀神秘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尸。這引起了盛家大院的主人盛亮的高度重視,也引起了盛亮背後京里來人的警覺。盛亮一直以為他的父親盛寅是死在葉三手里,是葉三把他的父親交給了朝廷,被秘密處決。利用盛亮對葉三的仇恨,順理成章地幫他報了奪妻之恨,剃刀小李的悲慘命運一定可成功地把葉三吸引到遠離京師的成塘鎮,那時,以他們手中的力量,完全可以擊殺葉三。
可現在,從種種跡象表明和得來的消息判斷,這次葉三並沒有來,來的只是一個女人。
「趙兄真的看見了那個女人?她有多大年紀?」
「王大人,兄弟不會看錯,是個女人,年輕漂亮,一點不錯,就是那女人出現過胡家鎮。」手拿竹笠的人對一竿身材魁梧的人道。
「葉三真的沒來?他有兩妻兩妾,只有一個小妾年輕漂亮,難道是她?」
「王大人認識她?」盛亮問道。
「認識,她是葉三的一個小妾,有一身不錯的武功。這次葉三沒來,看樣是功敗垂成,我要趕緊回京,向宮里匯報,不然不好交代了。」
「拿下她王大人再走也不遲啊,說不定拿下她,葉三就會來也說不定。」盛亮挽留王大人。
「拿下她,你們幾個高手已經足夠,如果我在這里被她看到,宮里就月兌不了干系了,我還是盡快離開為好。」王大人滿臉帶著驚恐,說什麼也不願在停留一刻。
「那好,我讓下人送送王大人,還要多謝王大人替我報了大仇。」
「哪里哪里,盛公子不要客套,冤有頭債有主,那是葉三欠你的。」
一匹快馬在日落前,從盛家大院的後門悄悄溜出,向京師方向疾馳而去,馬上之人不時回頭探視,見無異常,才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
「好險啊!終于離開了要命的險地。那女魔頭是什麼人都可以招惹的嗎?連王公公都敬而遠之,我算哪根蔥啊?」一時的謹慎,王大人成了漏網之魚。
夜幕低垂,夢魘的開始,盛家大院外圍的探子都陸續回來,幾十號人在幾名高手帶領下,進入了戰備狀態,能把葉三的得力助手剃刀小李和管瑩*上絕路的實力也不容小視。整個盛家大院如臨大敵,陷入一片死寂中,沒有燈火,偶爾出現的燈火在傳遞著不為人知的信息。今夜他們要對付的女子是令京師來的王大人也倉惶逃離,這對他們心理產生了莫大的打擊,這女子到底有什麼可怕?沒人知道。今夜的天色沒有月光,帶來的是秋涼的寒意,完全漆黑的環境,是不是更容易擊殺冒然闖進的人?天有不測風雲,黑暗對他們到底有利還是有害,卻是誰也不知道。
盛家大院入夜後,進入了前所未有的靜寂中,若大的庭院一個行人也沒有,只有看家護院的三條惡犬在暗中徘徊,庭院變成了一個死地。這種寂靜給人一種恐怖的感覺,在庭院大廳的黑暗中坐著五個人,都精神十足地應付將要發生的事情。其手下也都隱蔽在暗處,院子的每一個方位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下。
滴漏不絕,一刻又一刻過去,寂靜如故,已經是二更。
唐甜終于出現了,身上還是那件紫色的罩衫,豐滿的體形隱現,充滿誘惑。可惜沒有人發現她的到來,護院的流水不息,院牆上一個人也沒有。唐甜就是從那片疏林旁的大道上走來,仿佛是御風而至,飄忽而迅速。她來到院門前,神情冷峻,好像隨時都會置人于死地。停下來,回顧一眼,顯然唐甜也很小心,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眼中露出殺機。她看了一眼院牆,順著護院河溝走了數丈,身子終于飄起來,姿勢美妙而怪異,那是輕功所不能夠做到的。
在飄起的同時,唐甜身上泛起了紅光,就像一重紅霧,裹著她的身子,紅霧暗淡,不是很亮。上了高牆,掃尋著院內,沒看見一個人。
「都嚇跑了嗎?」唐甜自語自語地道,語音輕柔而陰森,听到的人只怕要打一個寒戰。院牆內漆黑一片,唐甜猜不透是什麼原因,露出大惑不解的神色來。此地了解她的人根本沒有,難道也有人想在暗中襲擊她?
唐甜在高牆上來回走了幾步,才縱身下去。一只在院內走過的狗立即發覺不妥,但沒有狂吠,只是發出短促的悲鳴。停下來,不再走動,怔在了那里。唐甜眼中露出殘忍的神色,緩緩從那只狗的身旁走過,很快便接近,那只狗仿佛知道了危險,卻好像被什麼力量束縛,呆在那里,不能夠走開。那只狗一聲悲鳴,在唐甜走過之後,倒了下去,喉嚨血如泉涌。剎那間,唐甜的身體亮了一亮,繼續往前走。
大院里還是一片死寂,唐甜的移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她顯然在傾听,可是竟然毫無發現。眉間的怒意更加濃重,身上的紅光更盛了,她的腳步沒有停下,直奔大廳。
三條狗在她走過後,都倒斃在地,咽喉被割斷,鮮血狂流。院落真如死域,一路走來,除了那三條狗外,再沒遇到上任何生物,也沒听到過任何聲音。紫色罩衫長裙晃動,到底是她一步一步地走,還是隨風飄移,相信只有她才明白。
她的怒氣更盛了,從身上散發出來的紅光便更強了,但始終不覺得刺眼,那種光好像不再是她身上發出的,仿佛來自天外,霧氣騰騰。身形一動,一縷輕煙似的上了二樓的滴水檐,在淡淡的紅霧中,居高臨下觀望著。
院牆里的人驚呆了,從唐甜在黑暗中進入院內,他們都發現了她,可都被眼前看到的詭異情形驚呆了,沒有一個人敢輕易出聲,也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生死一搏,握著兵器的手出著冷汗。
唐甜從滴水檐上飄下,進入了一片樹林,她以為那里肯定有埋伏,她不在乎突然發起的襲擊,只是很小心地借著樹木的掩護尋找著院里的人。當她走到樓下,虛掩的門窗都一一打開,目光如電,她看到了屋里的人。兵器在黑暗中閃動著寒光,所有的人都一起現身,把唐甜包圍起來。
「都藏不住了?那麼多人對付我一個女人,何必緊張,不覺得慚愧嗎?」
「你是人是妖?不管你是人是妖,這陣勢就是為了要你的命。」帶頭的高手首先發話。
風吹過,地面上象揚起了一陣塵土,唐甜目光一掃,發出連連冷笑︰「就你們這些人也想要我的命?冤有頭,債有主,我是來找盛亮的,他在哪里?」
「過了我們這關,你就能找到他。今夜我們拼命也要把你這妖女挫骨揚灰,你永遠也找不到他了。」說完,一把折扇唰的一聲,邊緣的鋒刃抹向唐甜的喉嚨。
唐甜大笑,身形一動,向後掠動,突然又隨風飄回。所有的人一陣緊張,腳下浮動,齊盯著唐甜。
「我看你們還是自己了斷的好,只怕你們等不到明天日出了。」唐甜渾身紅光徒然一亮,作勢欲撲。風急吹,唐甜的罩衫長裙飛舞,就像要變成煙霧飛散。雙袖一展,身子迅速轉動起來,隨著她身子的轉動,地上一切可以移動的物件一齊飛舞起來,向四面八方的人砸去。
手中的兵器都護住了面門,眾人大為狼狽,兵器的寒光逐漸弱了下來,唐甜卻越來越亮,有如一道流星,一團火焰,在半空中一旋,向著人群沖去。首當其沖的兩個護院武士立時咽喉濺血,在唐甜指下喪生。回轉身形,又有兩個武士栽倒在地,唐甜發出一連串得意的笑聲,面對揮動的兵器,沖殺過去,同時,鋒利尖銳的軍刺出現在手中,雙手抓刺,再殺六人,身上濺滿了熱血。
領頭的高手迅速帶人向唐甜撲去,每個人的身形都快至極限,一人長槍如毒蛇一樣,槍纓似血,刺向唐甜的後背。一柄彎刀削向唐甜的軟肋,那把折扇在黑暗中,彈射出三枚扇骨,直襲唐甜腦後。唐甜見五名高手撲來,眼中厲芒閃動,軍刺上挑,滾身一閃,避過長槍,五指抓住一個武士的咽喉拖到身前,三枚扇骨透體而入,死尸同時被彎刀截為兩段。唐甜軍刺一揮,握著彎刀的右手五指斷去四指,彎刀落地,軍刺隨即穿透了他的喉嚨。
死亡的氣息使所有人都怔住了,一齊倒退,唐甜拋出死尸,又擊碎了一個武士的腦袋,那武士鮮血四濺,一灘爛泥似的倒下。眾人面色慘變,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等唐甜又殺了兩人,才急忙向四方潰散。
潰散的人群等待他們的卻是殘酷的虐殺,耳中听到風聲,就是斃命的時刻,領頭的高手也在這混亂的局面下,死在了唐甜的手中。
血色屠場寂靜下來,一陣吱吱聲響起。唐甜吮吸著受傷武士身上的鮮血,掙扎的動作越來越慢,直到完全停頓,唐甜才用手抹去滿是鮮血的嘴巴。
盛亮站在小樓里,看著眼前發生的恐怖夢魘,眼中瞳孔逐漸放大,嘴角流出一股綠色的液體,僵硬地靠在了窗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