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三呼吸著周太後令人神往的體香,看著她身上豐盈流暢的線條道︰「太後,這戴懷恩是個有才干的太監,在宮中多年,應該善加使用。此次汪直在背後說他的壞話,他定然戰戰兢兢,臣請太後宣他進宮,以慰其心,才能讓他好好為朝廷辦差事。」周太後不假思索地道︰「哀家就依葉閣老所言。」
戴懷恩走進乾清宮時,正巧遇到汪直。要是以前,以汪直這等角色見了戴懷恩還不得好好巴結巴結,做盡溜須拍馬的能事?可今天不同,汪直不但沒巴結戴懷恩,還對戴懷恩哼了一聲,眼楮看著屋頂。戴懷恩見狀淡然一笑道︰「汪公公,不要眼楮長在頭上,是奴才還是奴才,該巴結就得巴結,活得長才走得穩不是?」
汪直佯作沒听見,故意不加理會,戴懷恩一拂蟒袍長袖走進西暖閣去了。這時有太監進西暖閣時候茶水,汪直便叫了心月復太監張敏一同進去,想听听太後找戴懷恩說什麼事兒。張敏也是乾清宮里普通打雜的太監,以前和汪直一起端茶遞水掃地倒馬桶,和汪直關系不錯。過了一會兒,張敏從西暖閣天橋上下來,急沖沖地小跑到汪直面前道︰「壞事了,葉閣老一個勁兒地幫戴懷恩說好話,太後還叫戴懷恩繼續干司禮監秉筆,叫他別擔憂什麼的。」
汪直愕然驚呼一聲,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張敏在汪直耳邊低聲道︰「太後什麼事都听葉閣老的,葉閣老不想搞掉戴懷恩,姓戴的就萬事大吉。」汪直听後焦急地道︰「這是什麼跟什麼啊?葉閣老為什麼要力保戴懷恩?戴懷恩可是和商輅那幫子人眉來眼去的,不是明擺著和葉閣老對著干嗎?咱家想不明白。」
汪直想不明白,他的心月復太監張敏比他更不如,就更想不明白了。但是張敏很快想到了一個合理的原因,他低聲道︰「汪公公,平日里戴懷恩沒少巴結葉閣老,只是咱們不知道罷了。這戴懷恩說不定就給葉閣老送過美女,汪公公您想想,這要是那美女在葉閣老耳邊吹吹枕邊風,戴懷恩不就萬事大吉了?」
汪直听罷不住點頭︰「有道理,看來該巴結的還是要巴結,不能光看表面,說不定真和美女有關系。媽的,戴懷恩果然是戴懷恩,留了一手哈,原來早有準備。咱家為什麼就沒想到關鍵是葉閣老那邊呢?」
「汪公公,現在咱們該怎麼辦?」張敏不安地問道。
汪直沉吟道︰「現在只能忍著,想辦法讓葉閣老也信任咱們才行。」這時,戴懷恩出來了,從天橋上下來,面帶笑意。汪直立馬態度大變,急忙迎上去巴結戴懷恩︰「老祖宗,什麼事兒讓您這麼高興啊?」戴懷恩哈哈一笑,眯著眼看著汪直︰「咦?汪公公怎麼說巴結就巴結上了,臉兒變得好快啊!」汪直十分尷尬,臉兒變成了豬肝色。
「咱家還沒下台呢,你急什麼?現在就蹬鼻子上臉,汪直啊,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戴懷恩微笑著說道。
「是是是,奴才謹記老祖宗教誨,對老祖宗,奴才不敢得罪。」汪直一邊厚著臉皮巴結戴懷恩,一邊心道韓信還受過*之辱呢,老子巴結你這叫臥薪藏膽。
「你是不是覺得咱家在宮里挺威風的,眼饞著慌?咱家告訴你,一切都是浮雲,要懂得知足,明白嗎?」戴懷恩現在說什麼,汪直只有听著的份兒,還半懂不懂地點著頭。這時葉三也從西暖閣出來了,他分別看了一眼戴懷恩和汪直,戴懷恩帶著淡定地笑容,汪直卻臉色難看,低聲下氣的。葉三略一思索兩人的關系,頓時了然,忍不住也笑了一下︰「都是一個地方當差,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一笑泯恩仇,好自為之。」說罷,葉三和戴懷恩一起從乾清宮走出來,走在紫禁城的磚地上,只見天空晴朗,蔚藍的天空飄浮著朵朵白雲,分外清澈。葉三仰頭看著那些雲彩,不禁感嘆道︰「天道如雲,變幻莫測啊!」戴懷恩苦笑道︰「如果把人放在天道中,不過是螻蟻而已,看淡了就好。」葉三品味著戴懷恩這句話,顯然戴懷恩是在表明自己那種與世無爭的態度。但是人活在世間,誰又能真正與世無爭呢?戴懷恩不過想自保而已。
葉三沉吟片刻道︰「戴公公所言極是,待得須發潔白時,能有一兩個老友,一壺濁酒,回憶萬千,夫復何求?」戴懷恩心里一暖,葉三這是在暗示給自己一個善終呢。戴懷恩哈哈一笑道︰「咱家的須發早潔白了,待得葉閣老了卻君王事,贏得身後名,功成身退時,咱家恐怕早先走一步了。」言罷兩人相視一笑。
在紫禁城巍峨的殿宇之間,平整干淨的磚地上,兩人緩緩地走著。葉三和戴懷恩有合作的時候,有暗斗的時候,也有相互利用的時候。所謂朋友大概可以是這樣的,並不一定要兩肋插刀,有時候興許也會在背後來兩刀。
成化四年元宵節,東華門外的燈市如往年一般得熱鬧。各家各戶都張燈結彩,天上又綻放著燦爛的煙花,真是普天同慶太平盛世。但是太平往往流于表面,在天子腳下看不見的地方,太平只是一個毫無毫無意義的詞語。往年元宵節葉三都會去逛逛燈市,感受一下佳節的喜慶,今年也不例外。當他準備出門的時候,突然得知通政司收到了八百里急報,軍情如火,葉三只得連夜趕往內閣。
一朵絢麗的煙花在不遠處破空而起,綻放出耀眼的光華,眼前的景物在一剎那明亮起來。葉三坐在馬車上,心情復雜地看著外面的繁華,此時此刻他才切身感受到,作為一個統治者最希望看到的還是太平無事。車簾外一棟熟悉的茶樓勾起了葉三的回憶,他想起前年和常德公主一起喝茶看煙花的事來,今年她會來嗎?葉三只是想了一下,但是他確實沒有空閑的心情去茶樓了。對于葉三,現在什麼重要的日子都沒有多少意義,位高權重的葉三很多時候把這些感情的東西也看得淡了。
葉三來到內閣,只見首輔王翱和幾個部堂大人已經在那里等候,王翱一臉的怒氣︰「瀆職!這簡直就是瀆職!這個巡撫白萬喜是干什麼吃的?幾萬人的叛亂,他竟然事前一點都不知道!」
「白萬喜?」葉三一邊接過急報,一邊問道︰「山西叛亂了嗎?剛才我在家里听說西面出事了,還以為的陝西。」
王翱道︰「陝西的叛亂由來已久,一直沒有平定過,沒吃沒喝,剿了又起,平定不絕。現在山西也叛亂了,在去年朝廷就決定的事,現在怎麼向西北調運物資,資敵嗎?」
葉三道︰「這個巡撫瀆職,必須嚴辦,立刻召他回京治罪!盡快重新派得力大員前往山西,平定叛亂,不能影響去年的朝廷大略。」派誰去呢?眾人左右看了看,把目光都集中在了兵部侍郎劉大夏的身上。劉大夏愕然地看著眾人道︰「下官雖然在西北做過地方官,但是恐怕才能有限,有負朝廷重托。」葉三重重地一拍大腿,指著劉大夏道︰「就是劉大人最合適,你不說話我差點沒想到你。」
劉大夏苦著臉,瞪圓了眼楮道︰「諸位大臣都看著下官,下官能不說話嗎?下官……」
葉三打斷劉大夏道︰「劉大人切勿推辭,山西的事兒並不難辦,白萬喜是個廢材,才把山西的事兒辦成這樣,以劉大人的才能,山西叛亂定可平定。朝廷不是已經下了政略援助西北各省?況且新政實施以來,山西幾個受災的府縣已經減免了稅賦。劉大人到山西之後,盡力宣揚朝廷的政略,待稅收逐漸上來,便可運抵西北各地,繳扶並用,要錢有錢,要兵有兵,有什麼還難的?」
劉大夏還是苦著臉,心道要真這麼簡單,山西巡撫白萬喜真笨得自己丟烏紗帽玩?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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