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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這藥的藥性實在是……」段絕見慣了生死不假,心腸卻不硬,所以他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勸誡道,「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吧,延誤幾天,興許礙不了什麼事,總比,總比走到那一步好啊」
許徽輕輕頜首,看似听進去了段絕的話,實則沒半分反悔的意思︰「段叔叔,您的好意,佷女心領了。但我心意已決,沒有孩子就沒有吧,反正這輩子,我也不打算……」說到這里,她淺淺地笑了笑,沒繼續說下去。
段絕握緊手中的藥瓶,半晌,方無奈道︰「我更名改姓,自號段絕,本意斷絕昔日一切關系,可不是讓人斷子絕孫啊」
縱然有些不甘心地嘟噥著,可段絕遲疑了一會兒,到底將藥瓶交到了許徽手上。因為,這是許徽的選擇,他有權勸阻,卻無權干涉。
許徽接過藥瓶,將之放到懷里,鄭重其事地向段絕行了一個禮,正色許諾道︰「此次行軍,您的徒兒徒孫,我也會帶走一部分。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他們全都活著回來。」
「你身為一軍主帥,這等保證,還是莫要隨便亂下的好。」段絕實在不忍心給許徽加多重的膽子,便道,「他們也不過是觀察兵士,一旦出現疫情前兆,提前準備與預防,都躲在最安全的地方,哪能有什麼事?女郎出征在即,還是莫要在我這里消磨太多的時間吧」
說罷,他揮了揮手,逐客之意頗為明顯。許徽知他脾性,也不再多說什麼,告辭之後,利落轉身,卻在跨出門十步之後,听見了段絕幾不可聞的嘆息。
這聲絲毫不作偽的嘆息,讓許徽心中一沉,眉間也染上些許憂色。
段絕一個與她認識幾年的外人,都覺得她的決定,一步步是在「毀滅自身的未來」,若是她將率軍出征的消息,傳到阿母那里……許徽有心瞞住平氏,但她知道,這件事情,想瞞是瞞不住的。何況她還肩負著打開太原郡豁口的重責,倘若,倘若真有什麼不幸……
不過一瞬的時間,本打算去一回許氏塢堡,就去東樓自己的房間,再仔細研究一遍地形圖,揣摩戰略的許徽,硬生生改了自己的打算。
騎兵營地、長子縣與許氏塢堡之間,都有頗長的距離,是以許徽回到許氏塢堡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她隨意拉了一個僕役,听得許惲與許磐都在東樓沒回去,知他們心中也不好受,便輕嘆一聲,自個兒往南樓走去。
出人意料的,此時的南樓,竟異常熱鬧,燈火通明。許徽得知伯母鐘夫人、堂姐許素、嬸娘林氏與堂妹許媛、許姝、許嫣,連最小的,七歲都不到的許妙,還有與婆家之人相處得極不好的崔琳都來了,不由感到頭皮發麻。卻礙于僕人進去通報了,只得硬著頭皮走進去。
見到許徽,原本噙著笑容的平氏收斂了輕松之色,以生疏到好像對外人的神色,平靜地受了許徽的禮,方道︰「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鐘夫人見狀,微微蹙眉,剛想說什麼,卻想到這件事情因自己的女兒而起,自己越說,反而越讓平氏愧疚,就沒再開口,還將打算活躍氣氛,打打圓場的許素給拉住。
許徽沉默了約莫三個呼吸的時間,才以平穩的語調,淡淡道︰「听著阿母這里熱鬧,就過來看看。」
平氏撥動著自己左手腕的佛珠,冷笑道︰「熱鬧?你貴人多忘事,自然不記得自己弟弟十歲的生辰,大概還覺得我們聚在一起,十分稀奇,過來看個熱鬧呢」
崔琳聞言,也皮笑肉不笑地接道︰「我們這些眼光短淺,只知道計較雞毛蒜皮的內宅婦人,自不像女郎,有那麼多大事要做。」
崔琳驕橫跋扈,嫁進許氏之後,將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光了,許亨對她極是冷待,她的性子便越發怪異,不止一次口出惡言,大哭大鬧,說是父親為她選錯了婚事,她本來連王妃都做得,怎能受這般閑氣。正因為如此,上黨許氏無論男女,對她觀感都極差。平氏看崔琳百般不順,平日有事沒事都得教訓兩句,可這時候,平氏竟破天荒保持了沉默。
稍微有點人脈的人都知道,許徽與平氏兩母女的關系,五年前就有些隔閡,可直到一年多前,還能保持著表面的溫情脈脈。兩人關系的惡化,是從一年多前,會稽陸氏家主為幼子陸珣,向許素求親,爾後又以許徽名聲不好,身為堂姐的許素品行定也不堪為婦的理由悔婚,命兒子娶了旁家女子開始的。
盡管許澤、許惲等了解時局,混過政壇的男人都清楚,陸氏家主從求婚到悔婚,都不過是順應了建康瞬息萬變的時局,見機行事罷了。所謂許徽名聲有差,品行不好什麼,都是為了自己名聲不損,隨意找的借口罷了。世家麼,都是這等寧願損害別人,也要保全自己利益的存在。是以上黨許氏的男人,都對許徽與許素保持了極大程度的寬容,但平氏無法理解,更無法接受。在她看來,陸氏家主的理由讓她憤怒不假,卻字字句句在理,無論阿公還是夫主,乃至季叔、兒子,都被許徽洗了腦,徹底迷了心竅。
听見出身北姓世家,還無父親撐腰的佷女許素能嫁到吳姓第一的陸氏嫡支嫡系,平氏是多麼的驕傲?她作為大家主母,心心念念的,無非也就是家中女兒名聲好,婚事好,姻緣美滿,生活幸福罷了。她不清楚,許澤覺得太早生育,對女子的身體,對生出來的孩子都不好,還很有可能一尸兩命,便有意留孫女們幾年。她只覺得佷女們全被離經叛道的許徽連累,北地旁的貴女,十三歲就嫁了人,十七歲已是兩個孩子的娘。唯有許素,十七歲還待字閨中不說,連快及笄的許媛,已過十三生辰的許姝,也沒有她心目中的好人家來求娶。
正因為抱著這種想法,每次見到娣姒與佷女們,平氏都會羞愧得抬不起頭來,偏生家中男人全護著許徽,個個說她短視,苦口婆心說了一大堆話。除卻對這個離經叛道的女兒冷漠以待,期待她念著親情,念著自己這個生母的感覺,掰正回來,她什麼都做不了。
許徽知母親的苦心,卻只能在心中說一聲抱歉,兩母女的關系,一日比一日冷漠,一時賽一時僵硬,已到了不知該如何相處的地步。
「我……」自從知道太原郡在調兵之後,許徽撲在地圖與軍略之中十余天,又與許澤在外帶了兩天,早過得不知天歲時辰,一時半刻,怎會記得許懋一個多月後的十歲生辰?想到原本不存在的幼弟都十歲了,許徽抿了抿唇,半晌才道,「懋弟的生辰那日,我無法到場,勞煩阿母替我對懋弟說聲對不住。」
听得許徽此言,平氏的聲音中已帶了幾分怒氣︰「你一無官無職,在也好,不在也罷之人,何時忙成這樣,連自己弟弟的生辰都無法到場?若是有怨氣,沖我來就是,何須對著你弟弟出?」
見平氏說得難听,鐘夫人連忙喝道︰「阿娣」
「阿姒——」平氏皺了皺眉,恨鐵不成鋼地說,「就是因為你們這樣慣著她,才……才壞了素素的姻緣她已錯得這般不成樣子,再慣下去,咱們家的女郎,還要不要,要不要……」
對許徽壞了許氏女兒名聲之事,林氏也有些微詞,但礙于許磐一直稱贊許徽,素來爽利的她,這次倒是一句話也沒說。許素對陸珣一絲好感也無,雖有些難過自己聲名受損,但她本性柔婉善良,听得平氏此言,剛想說什麼,就听許徽說︰「徽並非故意不慶賀懋弟十歲的生辰,只是祖父已決定,徽將成為大軍主帥,率軍前往上黨西北部,抵御太原郡入侵之敵。」
話一出口,就听幾聲瓷器碎落破裂之聲,在寧靜到幾乎停止了呼吸,沒了人煙的房中,更顯得寂靜。
平氏顧不得滾燙的茶水漸到自己身上,推開急急來服侍的侍女,指著許徽,不可置信地說︰「你……你說什麼?」
事到如今,許徽反倒平靜了,她不緊不慢,將方才的話,再次重復了一遍︰「徽並非故意不慶賀懋弟十歲的生辰,只是祖父已決定,徽將成為大軍主帥,率軍前往上黨西北部,抵御太原郡入侵之敵。」
「荒唐,這……」平氏不顧滿地的碎瓷片,猛地向前走,卻由于太過激動,一個踉蹌,險些摔著。
許徽下意識想上前扶,見侍女們急急將平氏攙住,右手停在半空中,隨即方輕松放下。鐘夫人瞧見這一幕,露出些微不忍之色,可無論她怎麼說,平日一向听從她的平氏,在這一點上卻是固執得厲害……
好容易站穩後,平氏望著許徽,神色焦急,聲音已帶了些尖利的意味︰「你好好一個女孩兒,當什麼統帥,打什麼仗?那哪是你能待的地方?我,我去找夫主說……」
「阿母,不用了。」許徽舌忝了舌忝有些干燥的嘴唇,干巴巴地說,「這非但是祖父的決意,阿父、三叔與阿兄,也都同意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