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要入深山,馬要踏平川,總不能把好好的騎兵弄成了步卒!雖然南方水網縱橫,不利騎兵,但它日要想北復中原,缺了騎兵之利可就困難重重了。
不錯,眼下這塊營地,的確太過局促了些,劉霄略為打量了一下四周,便認可了謝玄的說法。「得移駐城外」,劉霄心道,不過這件事少不得要和下蔡縣令袁謹商量一二。硬要撇開袁謹自行其是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如今的謝家正值多難之秋,劉霄覺得還是謹慎些行事為好,無事生非者,是為愚蠢。
好在晚上袁謹要親自設宴替劉霄接風洗塵,正好借機把移營的事向袁謹提一提,順便也可試探一下這個袁謹對他劉霄的態度如何。主意打定,劉霄想到劉建一直從軍豫州,對豫州人物應該再清楚不過了,于是索性轉過身來問劉建道︰「劉都統,這下蔡縣令袁謹你可熟悉?」。
「回校尉大人話,袁縣令麼,在下略知一二」,劉建答道,「此人乃豫州別駕袁真的次子,諸子中頗得袁真賞識,據傳此人長于見風使舵」。
沒想到劉建竟給出這樣的評判,絲毫不留余地和情面,而且貶低的意味很濃。劉霄一面點頭,心中推測劉建和這袁謹是不是有什麼芥蒂。不過,以他對劉建的觀察,劉霄還是相信劉建多一些,既然劉建這麼說,那這個袁謹還不得不防。
剩下的謝玄、賀鐘、朱江三人和袁謹相處時日尚短,不好多說什麼,但刁協猶猶豫豫的想要開口說話,卻還是忍住了沒說。劉霄看在眼里,估模著刁協既為屯騎營主薄,執掌緣故,可能和下蔡縣令袁謹打的交道多一些,是以對袁謹的了解可能要比謝玄幾人多一點。
盡管刁協並沒有開口說什麼,卻並不妨礙劉霄把他的舉動拿來作為劉建所說一番話的旁證,道理很明白,如果是贊揚袁謹的好話,刁協早就毫無顧忌的說出來了。
「看來這個袁謹,是該好好會會呀!」,劉霄心道。想著練兵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他便沒了在校場繼續觀看士卒操練的心思,再加上一路長途跋涉,也著實疲憊,于是和劉建道別,約好晚上同赴袁謹私宴,再讓謝玄領著他回到中軍大帳,好生休息一陣。
剛進中軍大帳時劉霄不由得一愣,因為他看見此刻帳中竟然有一個人,正彎腰在大帳中的長案上收拾著什麼,仔細再看,方才認出是自己當日在歷陽城中從幾個乞丐手中救下的少年。
「他怎麼在這里?」,劉霄問旁邊的謝玄道。
「哦,為弟正要稟明二哥」,謝玄指著對面的少年解釋道,「五日前,二哥的親兵把這個少年送到屯騎營中,傳令說是二哥叫我先且收留下來,並說明了這個少年的出身。我見這少年身體羸弱,並不適合軍伍,想來想去沒處安置,便交代他收拾收拾中軍大帳,正好二哥身邊也缺個服侍的人」。
劉霄沉吟片刻,心中一瞬間轉過好幾個念頭,隨即便和藹神色喚那少年到自己身前說道︰「我還記得你叫李季,對吧?好男兒就應當自食其力,況且軍伍之中,為將者需要的不是僕從,需要的是能為國殺敵的敢戰之士。你去營中主薄刁協處報到,你本富家出身,讀書識字不在話下,協助刁主薄做些文案之事吧,可好?」。
李季聞言感激不已,拜倒磕頭稱謝,連連稱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又謝過謝玄,這才辭別劉霄往主薄刁協的宿帳去了。
「二哥,你這是……」,謝玄對劉霄的舉動有些不解。
不料劉霄面色凝重地看著謝玄說道︰「七弟,以後要記住,任何人在未熟知以前,萬不可輕信!」。
謝玄怔了一怔,好半天模不著頭腦,心里尋思著怎麼二哥去了一趟建康回來,又何昔日有些不同,就連他自己,也猜不透二哥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討了個沒趣,謝玄揣著他那份不明白點頭稱是,便把這事就此揭過,見正好四下無人,又向劉霄問起心中擔心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疑問︰「二哥,朝廷那邊究竟態度如何?準備怎麼處置三叔父?」。
劉霄卻不忙著回答,拉著謝玄席地坐下來,又直視謝玄的一雙眼楮看了很久,方才長嘆一聲說道︰「七弟,豫州,咱們謝家是保不住了,如果叔父不能盡快從荊州月兌身,那麼是福是禍,以後全憑你我二人的作為!」。
「唉……」,謝玄也是長嘆一聲,之前他還心存一絲僥幸,听劉霄這麼一說,總算認清了現實。不過,他覺得自己和二哥的心一下子拉得更近了。三叔父一旦去職,于豫州,他們兄弟兩個舉目無親,又毫無歷練可言,以後的天地,只能由他們兄弟倆個互相扶持著去闖了。
「七弟,多想無益,有二哥在,定會護你周全」,劉霄見謝玄神色淒涼,便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
「二哥,我惟你馬首是瞻!」,謝玄道。
「嗯,七弟放心,只要手上有兵馬在,沒人敢動我們一根毫毛,你先忙你的去,讓我靜一靜」。
目送謝玄離去,劉霄就著大帳中的鋪榻躺了下來,明明很倦怠,可就是睡不著,總覺得有無數的事等著他去做,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真要挑起一個家族的重擔,這家就不那麼好當的了。
既然橫豎睡不著,干脆就不睡了。忽地又想起一事,劉霄伸手往懷中一模,掏出一方絲帕來。
打開一看,數列娟秀的筆跡映入眼簾,細細辨認,發現竟是那首曹植所作的《洛神賦》。劉霄不禁好生奇怪,看這字跡,分明出自女子之手,怎麼在褚府作別時,褚珞卻說「這個,還給你」?要說還,還回來的應該是謝朗七歲時送給褚珞的那面絲帕,而手中這面,分明是她親手所書!
都說女子心,海底針,饒是劉霄想破頭皮,也猜不出褚珞到底是何用意。算了,干脆不想了,劉霄依原樣把手中絲帕疊了兩疊,隨手丟在鋪塌之上不再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