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紅木漆椅上,谷家家主谷瑟高坐,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拿著杯蓋,輕輕抿了一口,嘴唇上帶著茶葉沫兒,神色復雜的听著谷勝敘述將谷從文趕出府去的過程。
一臉緊張,谷勝小心翼翼道︰「他出去時只帶了一本不入階的《神行術》,看來醫士診斷並沒有錯,他的氣脈真的已經是連常人也不如了,只能練練這不入階的《神行術》來自保。」
自從谷從文的習武天賦消失之後,作為谷族的族長,谷瑟的心中當真是驚濤駭浪,復雜之極。吞並另外兩家,獨霸秋水鎮一直是谷瑟的心願,谷家出了谷從文這樣一個家族中百年不遇的奇才,素日心願有望實現,自然欣喜。但三家大比之時,譚必從、紅長天的話猶在耳邊,他們的離間之計顯然奏效,谷瑟心中矛盾不已,對谷從文即是期待,又是忌憚。
而如今谷從文習武天賦盡失,谷族失去吞並另外兩家的實力之同時,谷瑟將來位置不保的威脅也不復存在,失望固然有,但在谷瑟心中,更多的卻是輕松。
暗殺谷從文的凶手並未抓獲,根本查不出到底是紅家所為,還是譚家所為,同時找兩家的麻煩無疑自取滅亡,族人的憤怒卻是不知向誰發泄,不得已,最後只得歸結為谷從文的不爭氣。
「哎!」長嘆一聲,谷瑟神色復雜而矛盾,不知是惋惜還是輕松,淡淡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觀察了族長的神情,谷勝心中一松,暗道︰「看來谷從文是徹底失去族長的庇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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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陣陣,落葉飄零。
女敕黃的梧桐葉舞,宛若仙娥。
一位英姿瀟灑的少年,穿梭落葉之間,左閃右拐,步法詭譎,或繞樹潛行,或如風疾馳,或臥倒躲閃,或匍匐爬行……
直練了一日,谷從文早已滿頭大汗,衣衫盡濕,無力的倒在了一棵黃葉飄舞的梧桐樹下,大口喘氣,清明的眸中,閃過洞察世事的精光。
「笑吧,笑吧,你們盡管笑吧,等老子練成這《神行術》,暫時也就不用怕你們了。」
谷從文並不是傻子,用想想也知道,自己被趕出族長府,失去族長庇護,當初那些對自己羨慕嫉妒恨的小人,自然要尋機會找自己麻煩,輕則羞辱咒罵,重則毆打重傷,若不未雨綢繆,想個自保的法子,受辱身殘還算輕的,甚至性命都有可能丟掉。
雖說有谷靈兒護著,但既出了族長府來,她也不能和自己形影不離,日夜相伴,總有機會讓那幫人尋著。別人靠的了一時,卻靠不得長久,終究只能靠自己。
氣脈微弱者不可習武,谷從文武藝盡失,醫士又診斷氣脈已不如常人,即使想練些功法自保也不能。
這部氣脈微弱者也能修習的《神行術》,無疑成了谷從文目前最好的選擇。
《神行術》一向為世人所不恥,是氣脈微弱的廢物練來自保的,踫上三階武士以上者,便毫無作用,只能坐以待斃。一般氣脈微弱者,要麼為奴為俾,要麼販夫走卒,做的都是些世人看不起的行業,所以連帶著《神行術》也為世人鄙夷,武人習之,人人看不起。
谷從文本就不是這個世上的人,完全不受此間世俗約束,再說,他現在的敵人谷勝一伙,最高修為的谷勝也只不過二階武士,離三階武士還遠著呢,練成《神行術》,暫時也就不用怕他們了,為何不練?
時不我待,谷勝那一伙肯定忍不了多久,很快就會來找自己麻煩,谷從文深知這一點,絲毫也不敢懈怠,沒休息多大一會兒,又爬起來繼續練習。
這幾日,谷從文搬回自己那間族群邊緣處的小茅屋里,倒也落的清靜,每日早出晚歸,去青木山腳下密林處修習神行術,一定要練的精疲力竭,到達極限方才甘休。
神行術,不入階功法,常人並不修習,氣脈微弱者練之,耗時數載方成。
說來也奇怪,醫士明明診斷谷從文現如今已屬于氣脈微弱者之類,但練起這神行術來,卻如游魚得水一般,暢通無阻,幾乎沒幾日就好像要練成了。
谷從文心中納悶,也懶的去想,欣喜的同時,不敢懈怠,練的越發勤勉。
「呼呼……」
矯健的身影穿梭飄零的落葉之中,帶起地上的殘枝落葉騰飛起舞,宛如仙童,舞于仙山,清雅俊逸。
「從文哥哥!」
一道靈動的身影,翩然而來,曼妙嬌軀,豆蔻年華,胸前已是微微隆起,身後圓圓的挺翹,青澀而動人。
「咦?從文哥哥你在做什麼?」明亮的大眼楮一眨一眨,谷靈兒見谷從文穿梭在落葉之中,好奇的問了起來。
一個不慎,谷從文差點兒摔倒,忙雙手扶地,俯臥跳起,拍了拍身上沾滿的落葉殘枝,模著後腦勺,訕笑道︰「也沒什麼,就是在屋里呆煩了,出來活動活動。咦?靈兒妹妹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我去你屋里找你呢,見你沒在那,便往青木山里尋來,從文哥哥果然在這里。」天真爛漫的谷靈兒,在最初得知谷從文被趕出族長府後,可是好生折騰了一番,但族長大伯心意已決,她也無能為力。
「從文哥哥你剛才走的步伐真詭異,我好像在哪里見過,是什麼功法嗎?」靈兒雙手背在後面,左右搖擺著身子,明亮的大眼楮里滿是好奇,看起來煞是可愛。
作為家族中最璀璨耀眼的明珠,自小嬌生慣養,平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偶爾見家中下人走過幾步神行術,從未有人對谷靈兒說起過這一門世人鄙夷的不入階功法。
谷從文自不能告訴她,隨意敷衍道︰「哪里是什麼功法,靈兒妹妹難道忘了,我現在氣脈弱于常人,是不能習武的,不過是我閑的慌,胡亂走著玩兒。」
「哦!」谷靈兒雖機靈,卻也單純,再不多問,只是忽然抿嘴一笑,有些神秘道︰「從文哥哥,猜猜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靈兒雙手一直背在身後,谷從文早知她藏了什麼東西在後面,會心一笑,歪頭思考了片刻道︰「莫不是什麼好吃的?」
「嘻嘻!」靈兒知道從文故意裝出個傻樣子逗自己發笑,卻偏偏愛上他的當,開心的笑了一陣,這才心滿意足的攤出雙手來,嘟了嘟嘴道︰「喏!就是它們了。」
谷從文笑著拉過靈兒細女敕的雙手,低頭只見雪白的小巴掌上捧著一個精致彩繡袋,袋中別著一排排閃閃發亮的銀針。
銀針手指般長短,精致如繡花針,卻透著一股寒氣,泛著讓人心驚肉戰的寒光。
一臉迷惑,谷從文抬頭問道︰「這是什麼針,泛著這樣的寒光,讓人見了心里發涼?」
「咯咯咯」的笑了一陣,靈兒鼓起了腮幫子,忽然故作生氣道︰「從文哥哥從來也沒關注過靈兒呢,連我爹的隨身暗器透骨銀釘也不知。」
「嗯嗯!」面對小丫頭毫不掩飾的小幽怨,谷從文尷尬的笑了笑,又問︰「你把你爹的隨身暗器帶來做什麼?」
天真的靈兒歪著脖子,理所當然道︰「給你防身用啊!」
谷從文記得福伯說過,四階武師練七竅,耳聰目明,可修習弓弩、暗器等,自己卻是個連常人也不如的氣脈微弱者,怎能用的了這些銀針?
自嘲的笑了笑,谷從文道︰「至少要武師以上的修為才能使的了這些銀針呢,你現在給我又有什麼用?」
之前谷從文修為已是三階武士,進階武師指日可待,谷靈兒其實早就從父親那里將銀針討了來,只是先前谷從文天賦雖在,卻和谷靈兒關系不似現在這般親近,所以一直也沒送出去。
如今谷從文天賦雖已丟失,但在谷靈兒心里,依然充滿著期待。
「讓你拿著就拿著呢,就算現在用不了,怎知以後沒有用到它們的地方?」谷靈兒這時卻表現的有些刁蠻,倒把那股子在府中嬌生慣養、蠻不講理的公主本性暴露了出來。
谷從文驚訝的咂巴了幾下嘴,見靈兒狠狠的瞪了過來,忙訕笑道︰「我們靈兒小公主的吩咐,我又怎敢不從啊?」
失去武學天賦之後的谷從文,嘴巴倒是甜了很多,惹得谷靈兒不斷丟他白眼,不斷撒嬌般嗔道︰「討厭……」
望著靈兒輕盈縴細的背影,谷從文呆了呆,低頭看了看手中繡袋上一根根閃著銀光的透骨銀釘,感覺著它們散發出的一股股涼意,心中卻微微有股暖流四散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