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曾經的美好,在那一瞬間,破碎湮滅。想到博俊和于嫚那骯髒的一幕,憤怒,痛心,厭惡,惡心,一齊向靜嫻襲來。她拼命地奔跑在大街上,拼命地搖頭,想甩開腦海中不堪入眼的那一幕。
兩腿癱軟,靜嫻跪摔在地上,長裙子被大街上一塊墊腳石劃破,膝蓋血從撕碎的裙布里滲出來。
她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認為她是瘋子,這是她一生中唯一情緒失控的一次。抱住頭使勁地搖,她很想哭,怎麼也哭不出。
漫無目的地走,晃過街邊,穿過巷口,走過江濱大道,靜嫻痛苦地,努力地梳理凌亂如麻的頭緒。她一直朝前走,眼前一條唯一的路,無盡頭。
遙不可及的天是蒼白的,流不盡的江水是蒼白,憔悴的臉是蒼白的,破碎的心是蒼白的,蒼白的世界!這一條越走越窄的路,仍望不見盡頭。
蒼白的天漸漸昏暗,靜嫻忘了自己現在身在何處,鬧市以外的地方她沒有走過。
她坐在四周無人的草地上,只听見身邊飄過呼呼風兒,那樹,那長草,淅淅申吟,像傷透心的人在獨自哭泣。
靜嫻鼻子一抽搐,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開始抽泣,使勁地抽泣,隨後放聲嗷嗷大哭。那個痛,那個苦,誰能懂?誰來憐?今天的傷,傷得那麼徹底。
人,有時候,明明知道回頭要面對多少傷心,還是往回走。
靜嫻慢慢走,一直害怕夜黑的靜嫻,此時已黑夜,自己是孤身一人在僻靜地方走,除了狹窄的小路依然蒼白,周圍的都已黑下去。回來的路很艱難!難到靜嫻忘了自己害怕夜黑。
從小路路口走下是大路邊,遠處的燈光如群星璀璨。一輛的士緩緩向靜嫻面前駛來,她努力地舉起癱軟的手,的士停在她身邊。
「姑娘,怎麼這麼夜了還一個人在這里?不安全啊。」的士哥熱心地問。
「我不是姑娘。」靜嫻垂下紅腫的眼皮,想向掩藏自己剛剛痛哭一場。
「你像成熟的姑娘。我是說實話。」
不見靜嫻答話,的哥又看了靜嫻一眼。
「幸好我今晚去市郊外一個朋友家幫忙做點事完後趕回來,否則這時候幾乎不可能有車路過了。」
「嗯,謝謝!」靜嫻情緒很低落,語氣很平淡。
的哥幾次欲開口,卻不說話。他看得出靜嫻一定剛剛傷心痛哭過,也許他想熱心的安慰靜嫻,卻猶豫自己該不該,合適不合適。
車開始駛進市區。
「我送你去哪兒呢?」的哥語氣很柔和。
是的,去哪兒呢?家!不,不去!那不是完整的家,是個傷透了的地方。
「去哪兒呢?」的哥語氣柔和,再次問。
「你一直開好嗎?計程收費。」
的哥不再說什麼,左拐右轉,沒有問靜嫻。當的哥把車開到江濱大道,靜嫻感到胸口郁悶極了,兩手捂住臉,使勁的哭,她真的不想回去,不想看見讓她愛得苦‘愛得累,徹底粉碎自己僅存的一絲愛的希望的博俊,可是,她能去哪里?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的哥關切地試探問。
靜嫻無力回話,靠在透明的車玻璃窗上,任淚水嘩嘩流。
「就在這兒停給我吧,謝謝你!」
徘徊在江邊,靜嫻不知該往哪里去。
做了虧心事的博俊不斷地撥打靜嫻的電話。
靜嫻是個外柔內剛的女人,處理事情冷靜、果斷,博俊一直很佩服和欣賞她的這種性格。可是今天,他保不定靜嫻會做出什麼舉動來,包括傷心絕望而自殺。
午夜,藍嫻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搖搖晃晃地回到了家里,保姆已經哄孩子睡著了。
博俊沒有回來,他還在開著車滿大街尋找靜嫻。
靜嫻就是那麼與眾不同,一顆傷透了的心也能冷靜思考,毅然作出決定。
今夜,她通夜無眠,已不再是擔心博俊,牽掛博俊,而是在悲憤中孤獨地添著破碎慘痛的傷。新傷痕斬在久疤痕上,博俊,你何等的殘忍!人的生命很短暫,可今後的路茫茫,我,靜嫻,該何去何從?
天空猶如解人情,凌晨五點,下起淅瀝瀝的小雨,陪著靜嫻一起落淚。
天已大亮,靜嫻從房間里走來,博俊縮在沙發角落,估計他根本也徹夜不眠。
靜嫻把保姆李小琴叫到客廳,給了她多一倍的工資,溫和地說︰「小琴,是姐姐家對不住你。明天你到我同事家去做吧,她家正缺人。你今晚就收拾好東西,明天我帶你去。還記住我的電話吧?以後有什麼困難就打電話給我,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博俊在側耳傾听,一語未發,人未動。
早上,靜嫻早早起來,為李小琴煮早餐,幫她打點一些行李,送給送李小琴兩套剛買來還未穿的衣裳裙子,粉色和黃色的,款式也適合李小琴穿,帶她去同事家,就到律師事務所請律師代寫離婚協議書。
她主動打電話給博俊,邀請博俊十二點半在家里談談,處理他倆之間該處理的事。
「我們曾經的一切,就以這張冰冷的薄紙為終止的憑據吧。」
靜嫻把自己已簽字的離婚協議書擺在博俊面前。
坐在沙發上的博俊頭埋得很低,手里夾一支煙,沒有點燃。
他偷偷看了蒼白紙上的黑字,撲通跪下來。
「對不起!嫻,我錯了,原諒我!原諒我吧!」
「你別這麼做,我承受不起。」靜嫻嫻冷冷道。
「我是沒有想到,女司機為你開車,開來開去,你們兩個人竟然‘開’到床上去了。你總說還找不到合適的司機,這就是你們男盜女娼的理由?」悲傷的靜嫻句句帶刺。
「我不是人,嫻,你打我,你打我吧。」博俊那是哭腔。
他突然舉起兩手,想抓住靜嫻的手。
「不,我怕我的手被弄髒。」靜嫻躲開博俊。
「嫻……嫻……你……」
「別叫‘嫻’字,這個名字今後不再屬于你。」靜嫻打斷博俊的話。
仰對天花板,靜嫻那種哀傷絕望的神情,讓博俊的心里徹底地憐痛。
「一個女人選擇一個男人很不容易,你,為什麼不珍惜我?」
靜嫻止住快流出的眼淚,很冷淡,冷淡里裹著一顆碎痛的心。
裝好自己的衣服,靜嫻頭也不回,淨身走出這個曾經充滿她和博俊甜言蜜語的房間,離開這個曾經充滿他倆和稚女敕的兒子歡聲笑語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