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小西趕在唐娟女士的門禁之前回到了家。
她換了拖鞋,唐娟出來問她晚上炖了湯要不要喝,她擺擺手就關上了房門。
看著女兒那樣子,唐娟喊了她兩句,她也不知听沒听見媲。
回了房間,景小西把自己重重摔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心頭那股悶氣壓得她無法呼吸丫。
無恥卑鄙下流,學過的詞匯居然不夠形容他的全部,他真是讓她見識到了。
抓過筆記本開了機,她打開搜索引擎,重重敲著鍵盤打出「魏文凱」三個字,以為是某些個公司企業的老板,可是看到出來的結果,她一下子抱著筆記本從床上跳起來。
資料上赫然寫著,魏文凱,現任新傳媒集團總裁,畢業于XX傳媒大學,旗下媒體包括XX文化報,XX傳媒網,XX周刊……其產業在市場份額超過三分之一。
景小西捧著筆記本走了兩圈,手都抖了——她真是個笨蛋,難怪覺得眼熟,他居然是新傳媒的大老板,也就是她以前的**oss!難怪覺得眼熟了!辦公室牆上一直就掛著boss下各單位視察的照片!
她太激動了,心情不亞于粉絲見了自己的偶像——魏文凱啊!集團總裁啊!她以前的衣食父母啊!
高興了會兒,景小西又重重懊悔,沒有認出**oss就算了,還踩了他一腳,怎麼好意思再出現在他面前,怪只怪自己被某個人氣得糊涂了,腦袋這麼不靈光。
沉浸在遭遇了魏文凱的激動中,過了會兒,景小西就平復了下來,算了,遇到他又怎麼樣,眼前的事情該面對的還要面對。
她調出文檔,邊整理今晚的材料邊寫采訪提綱給楚喬,本來準備的問題有幾條關于她私人問題的,不算八卦,只是按慣例問問她有沒有男朋友,擇偶標準,可是現在再看這些問題就覺得有點諷刺,她想了想,還是去掉了,明知道她和尹卓為在一起又送去這些問題,被看見了好像自己別有用心似的。
不咸不淡的列了個綱領,她發到了楚喬的郵箱里。下一秒收到了她的自動回復,上面寫著她人正生病,無法及時回復,急事電話聯系。
景小西和她說了會發到她郵箱里,她應該會來看的吧,看看時間,很晚了,紳士的某人一定將她安全的送回家或者去醫院休息了。
她收回視線繼續敲著鍵盤,可是怎麼都無法集中精力似的,一行字來來回回改了無數次,最後一看也還是不知所雲,她終于放棄了自我強迫,從床上爬起來,開.房門走了出來。
腦袋里像在放幻燈片,一幕幕的往眼前飄,她生氣也是生氣自己,要怪誰啊,又不是不知道他和她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手段,更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心里有個彈鋼琴的女孩……明明在國外就听人說了,卻不以為意,這就是放松警惕自我麻痹的下場。
真想抽自己兩巴掌,景小西走到洗手間去,洗手盆里飄著冒著熱氣的水,她只想洗個臉清醒清醒,兩只手往里一伸,頓時痛呼一聲。
唐娟听見聲音急忙跑過來,看著女兒甩著手滿臉痛苦,連忙拉著她去了廚房,打開涼水給她沖,邊說︰「你傻啊你!我剛才不是喊你了用熱水小心點!洗手間熱水器壞了它里面只出沸水!」
景小西疼得直咧嘴︰「媽,你說你接了這麼多沸水不放掉擱那兒干嘛啊……」
「我這不是正要接點涼水摻里面嗎!你這麼大個人了,水燙不燙你還看不出來啊,就往里面伸,怎麼跟傻子似的!」
手上燙的火辣辣的疼,景小西被唐娟那麼一說,垂下眼楮不說話。
「燙壞了?」看她那樣子唐娟知道是真有事,急忙轉頭,「快走,去醫院!」
景小西捂著手腕︰「不用了媽,也沒什麼事,我自己找點藥擦了算了。」
唐娟看她悻悻的,過來問︰「小西啊,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怎麼神思恍惚的?」
「沒事,我在想工作上的事走神了。」她走到客廳櫃子旁,拉開抽屜找藥膏,皮膚上的灼痛感很強烈,整個右手背全都燙紅了,熱水器真是害人不淺。
「不去醫院也得去樓下診所看看,燙傷可大可小,你要是處理不好傷口容易發炎,有你遭罪的。」唐娟不答應她,給她擦了些燙傷膏之後就轉身回屋里去拿外套和鑰匙。
拉著女兒下了樓,唐娟邊說她︰「說你什麼好,天天就莫名其妙的吃些啞巴虧,還好你沒直接趴在水盆里洗臉。不然非毀容不可。」
景小西一嘆︰「媽,哪有人直接把臉浸在水里的……」
「你要是做出這樣的事我也一點不奇怪。」唐娟拉著她,「快點走,別踫到傷口。」
景小西跟在唐女士的身後往診所走,右手還真的有點疼,她正活動著手腕,一眼就看見不遠處停著的豪車——
媽媽自然想不到車主是誰,多看了兩眼說︰「這車沒見過,肯定是外面來接人的,現在的年輕人真不像話,這麼晚了還要到處亂跑,你可給我老實點……」
景小西從車上收回視線,像沒看見一樣走了過去——
到了診所,醫生幫忙處理傷口,手背上起了幾個亮晶晶的水泡,看著都疼。
紗布把手給纏起來,景小西不太好控制自己的手了,這下糟糕了,打字都不方便,正嘆氣著,唐娟的手機就響起來,她接起來,那邊的聲音很大,很焦急︰「唐主任!你快回來一趟,23床的產婦難產,現在大出血了!」
唐娟連忙穿起外套,把鑰匙拿給景小西︰「你一會兒自己回家吧,我回醫院一趟!」
看著媽媽急急忙忙走掉,景小西就像走了個靠山一樣,她看著醫生︰「醫生,給我開個消炎針吧?」
「不用打針,我給你開點藥回去吃就行,注意傷口別踫水,別吃辛辣刺激的食物,明天來我給你換藥。」
景小西不想自己回去,就說︰「給我開一針吧,我想快點好。」
醫生皺眉頭︰「那針是能亂打的嗎?你想傷口快點好,就回家吃藥早點睡覺。」
拎著藥被醫生趕出了診所,景小西看見那輛車還停在那里,她研究了一下路線,從樓後面繞著走了。
真欺人太甚,又來這里干嘛,欣賞她的痛苦和沮喪?想的美,她才不可能為了他而傷心。
低著頭快步往家走,到了樓下,一拐彎,她險些和站在那里的人撞上。
下意識的捂著傷口,她看著來人,對方也在看著她,兩個人對峙了片刻,景小西繞過他繼續走。
尹卓為返身拉住她,還沒等開口,景小西就用力甩開他的手,帶著無盡的厭惡︰「你別踫我!」
塑料袋被甩出去,藥紛紛掉在地上,尹卓為看著她手上的紗布,俯身撿起來還給她︰「手傷了?」
不想跟他說話,景小西拿過袋子,繼續往前走。
擰了下眉峰,尹卓為轉頭跟上她︰「你要賭氣也听我把話說完,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
景小西掏出鑰匙開大門,尹卓為看她推門進去,也要跟進去,她回頭狠狠的把門推上,被夾在中間,他不得不用力氣將門推開,景小西頓時被那力道給彈了出去,踉蹌著差點摔倒。
傷口一陣劇痛,景小西眼淚都差點掉下來,她咬著牙︰「尹卓為!你夠了沒有!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感到無奈,解釋一時間也覺得無從說起,只是走過來想看看她的手︰「你怎麼弄傷的?」
景小西後退兩步,連他靠近都不允許,指著門︰「你不走我就馬上叫保安——」
「我跟你說了,楚喬是我妹妹,上次接到電話趕回來確實是因為她昏倒進醫院,但是當時我只覺得你們還不相熟,就沒有細說,但……」
景小西走到門口,用力的按了報警按鈕,電子門發出一陣短促尖銳的報警音。
尹卓為沒有在意,仍然看著她︰「我跟她認識超過十年了,就算只是普通朋友我來捧場也是應該的,你為了這個跟我生氣?」
一樓有住戶听見警報聲探頭出來看,見是兩個小青年,就又關上了門。景小西靠著電子門等保安,一句話也不想跟他說。
也許是覺得自說自話沒趣,尹卓為有些失去耐心︰「你就打定了主意不相信我是不是?」
景小西這才轉過頭看著他︰「尹卓為,其實我想告訴你,就算我再粗線條再不靈光,我也是個女人,我全部的直覺都告訴我,你跟那個楚喬不可能只是兄妹,況且,我的眼楮也看的很清楚你和她之間有多曖昧,當然,你們之間怎麼樣和我也並沒什麼關系,我只是憎恨你這種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行為,現在,請你不要再繼續花言巧語下去,我不想再听了,你也不要再欺人太甚,就算我是一只軟弱的兔子,惹急了我也會咬人。」
「花言巧語?」他有些生氣,「生氣不是口不擇言的借口,你自己說的話最好也反省一下。」
「我是要反省,自己有眼楮卻還是踩進泥坑——另外,我沒有口不擇言,我說的話都是我所想的。以後請你別出現了,就算是打發時間,我也不想再跟你這種人扯上關系。」
「我這種人?」他冷笑,「我是哪種人?」
他的冷笑好像是在嘲諷別人,景小西覺得怨怒異常︰「你是哪種人?讓我告訴你,你是自私陰險的社會敗類!在你眼里別人的命和情感都不值一提,想利用就利用,想欺騙就欺騙,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談真心!也不配擁有別人的真心!帶著你虛偽的面具快滾,我永遠都不想見到你。永遠不要!」
話一說完,景小西就感覺背後一涼。他陰冷的盯著自己,那神色里除了讓人戰栗的寒冷再也沒有其他。
兩個互相恨著對方的人就那麼沉默著,消耗著所有的耐心和決心,再也沒有人求和,連一句好言都沒有了,保安已經過來了,尹卓為看著靠在那里不看自己的女人,他走過來,語氣不帶一點溫度︰「沒錯,在船上我說的,和酒店門口你說的,一樣都是真話。」
他冷冷瞥她一眼,抬步就走,風一樣一閃而過。
保安總算姍姍來遲,問她出了什麼事,景小西發了會兒呆,看了看外面,說︰「以後注意管理下進出的人,不要因為開了好車就隨便放進來。」
說完她就上樓去,回到家,就感覺是出去打了一仗似的,倒在小床上,她覺得筋疲力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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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兩天,景小西也沒收到楚喬的回復,只好給她打了電話,她說這兩天都在醫院做各項檢查,還沒有空出時間去開電腦寫回復。
被逼無奈了,景小西只好問她什麼時候有空,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就說,要是不介意,可以直接去醫院做訪問。
景小西介意什麼,她只介意完不成任務要挨罵。
去了醫院,景小西才發現自己答應的太滿又太樂觀的估計了情況——
病房里有客人,她也認識,是唐勁夫婦帶著孩子來的,小朋友很喜歡楚喬,在她懷里很活潑很開心的樣子,看著他們在聊天嘮家常,景小西就覺得自己沒法進去打擾了,找了個長椅,她坐下來等待。
采訪稿都要翻爛了,里面的人還是沒有出來,她歪在那兒,覺得這工作並沒意思,做訪問基本都是歌功頌德,若是踫到一些比較有閱歷的成功人士,跟他們打交道倒是可以學到不少東西,但是像樂團刊物這種寫給內部看的,通常也不需要挖掘太深刻的東西。羅列一些數據說明演出的成功,上幾個出名的團員,其實不用訪問本人,她自己代筆都可以解決了。
里面的人傳出笑聲︰「好了,喬喬好好休息吧,等你好了再來我們家玩。」
「謝謝蓉姐。替我跟藍翎說聲,他的禮物我很喜歡,就原諒他出差不能來看我了。」
小朋友的笑聲很清脆,景小西听到這里的時候,卻不知為什麼心里有點酸澀——他們都在另一個世界里,楚喬一劃線,就把她景小西給分了出來,連藍翎也在那邊,大家都在那邊……
听見門響,景小西急忙起身,她想避開不要踫面會比較好,可是剛轉身門就打開了,抱著孩子的祝蓉看到她吃了一驚︰「景小姐?」
景小西只好轉頭跟他們打招呼,唐勁把孩子抱過來,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就走了。
祝蓉倒是對她很熱情︰「卓少去辦事情了,可能晚一點回來,你要不要……」
看到景小西手里的稿子,祝蓉有些疑惑,她以為景小西是來探望楚喬,但是又不可能越過尹卓為單獨來,
景小西舉了舉稿子︰「我來采訪的,唐太太忘了我是記者了。」
祝蓉恍然,前面的唐勁回頭叫她︰「過來抱孩子,走了。」
看著夫妻倆離開,景小西敲門進病房,楚喬正坐在床上打吊瓶,都在外面等了那麼久,大玻璃瓶里面還剩下一大半的藥水,可想而知這這瓶藥要打多久。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楚喬看著她,發現她的手帶著紗布,急忙問,「景小姐受傷了?」
景小西拽住外套袖子蓋住︰「不礙事,楚小姐身體不知道好些了沒有,現在開始可以嗎?」
楚喬點頭︰「可以,開始吧。」
兩個女人都在表面上對對方客氣,可是那客氣又顯得那麼生硬。
循例問了些問題,景小西認真的記錄好,楚喬其實一直在觀察她,看她把每句話都變成了秀氣整潔的小字,楚喬忽然問︰「景小姐,你認識尹卓為嗎?」
「認識。」景小西頭也不抬,「我以前在報社工作的時候,別的同事為他做的專訪。」
「那你知道他是做什麼的嗎?」
「商人吧。」
「我昨天跟你說過,他有很多仇家……」
「放心,我不會在訪談里提到他的。」景小西看了看提綱,「下一個問題——很多小孩子都是承受父母的期望才學樂器的,楚小姐是這樣嗎?學琴的過程中有沒有遇到困難想放棄,什麼使你堅持下來的?」
楚喬搖搖頭,神色帶著些傷感︰「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我學琴,一開始只是覺得好玩,覺得鋼琴很優雅,後來發現學琴其實很難,至于堅持下來的原因,我想是我的一個朋友,他的失眠很嚴重,我每星期都會錄一些曲子送給他听,漸漸的他的睡眠真的有了改善,能為身邊的朋友和親人做點事,我覺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義的。」
景小西想到了在那個人公寓里听見的鋼琴曲,走神了片刻,她連忙繼續做記錄︰「最後一個問題,鋼琴對你而言意味著什麼呢,假如有一天你有了自己的家庭,精力有限的時候,還會堅持下去嗎。」
「鋼琴對我而言,是個好朋友吧,很多不能傾訴的心事都能借著它表達出來——但是如果哪天我有了家庭,我會為了我愛的人放棄一切。哪怕是自己,哪怕是生命。」
景小西知道自己笑容有些勉強,還是和她握手︰「好了,謝謝楚小姐,我回去整理一下,定稿之前會發給你過目。你休息吧,祝你早日康復。」
景小西走了好一會兒,病房門才再度打開。看到來人,面色寡淡的楚喬頓時笑意爬滿臉︰「卓哥,你怎麼才來,剛才景小姐才來給我做完訪問。」
尹卓為放下外套,「是嗎,她都問你什麼了。」
「她問我,喜歡什麼樣的男人,有沒有心儀的對象。」
尹卓為到了熱水給她︰「你怎麼回答?」
「我說,心儀的對象就是喜歡的類型。名字保密。」
尹卓為笑了起來,走到病房窗前往下面看,忽然說︰「她不會問這種問題的。」
「卓哥,你是故意避開那位景小姐嗎?直覺告訴我,你們不止是認識。」
尹卓為習慣性的掏出煙,沒有點燃的放在嘴里︰「不明白你們女人為什麼那麼喜歡輕信直覺——」
「因為沒有人告訴我們明確的答案,只好靠自己猜。」
听了她的話,尹卓為淡淡笑了笑,許久都在出神的看著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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