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雲嶺鎮（中）
下午上班後，胡晨陽一行來到鎮政府，進了會議室，會議室的大長條圓桌比縣委的還高檔，桌上擺放著一些高檔水果和軟包裝的中華煙。
胡晨陽讓工作人員把會議桌上的水果、高檔煙都撤了，道︰「招待客人，上點水果什麼的也無妨，不過，我們不是客人。」
趙起岳心里不高興，嘴上笑道︰「胡書記說的對。」
隨後，趙起岳攤開筆記本，開始匯報工作。
其實，中午看過鎮里的會議記錄後，胡晨陽和辛榮心里都有數了，這個趙起岳，能談出什麼？
果然，趙起岳還是重彈韓錦祥的老調︰鎮里也很想進一步把鎢礦產業做大做強，但是，困難很多，尤其是得不到銀行的支持。
也談了「成績」，主要是鎮里在支持、服務鎢礦發展方面做了很多工作，搞了不少第三產業，，城鎮建設初具規模，包括鎮里面在農民運動會上拿了總分第二名，等等。
听完匯報，胡晨陽又問了幾件事情，包括落實最近縣里下發的關于加快農業發展的通知和駐村指導員工作。
趙起岳道︰「都落實了。」
「怎麼落實的？比如農業發展，有那些具體的舉措和進展？再比如駐村指導員，他們是如何開展工作的？有沒有定期總結自身的工作？」
「這個……」趙起岳支支吾吾，說不清。最後索性道︰「胡書記，雲嶺鎮的情況有些特殊。」
「哦？」胡晨陽看了李榮德一眼，這才反問︰「你說說，特殊在哪里？」
「主要是農村勞動力都外出了，要麼在做礦工，要麼出去打工了，很少有在家務農的，有些村的黨員、干部都出去打工了，駐村指導員，作用不明顯。」
「沒人務農，那就是說，土地都荒蕪了？」
「基本上是吧。」
胡晨陽嚴肅地問︰「這些問題，鎮里面為什麼不抓？」
趙起岳搖頭︰「抓是抓了，效果不明顯。」
胡晨陽又看了看李榮德。
李榮德道︰「老趙，你這個不對啊，縣里布置的工作，要認真去抓嘛，雲嶺鎮有不少工作還是抓得不錯的，只要認真去抓，還是能夠抓出成效的。」
「是。」趙起岳道︰「請胡書記、李縣長放心，我一定認真去抓。」
胡晨陽點點頭︰「鎮里這幾個鎢礦，在安全生產方面做得怎麼樣？」
「還不錯。」趙起岳道︰「這幾年都沒出什麼大事故，幾乎沒死什麼人。」
「哦，」胡晨陽道，「這個不容易。」
趙起岳有些得意︰「我們鎮里對安全生產還是非常重視的，真正做到了警鐘長鳴。」
辛榮在一旁听著這些，心里在冷笑，看看胡書記，卻很平靜，嘴角還帶著些許微笑。
胡晨陽沖鎮長彭余梁道︰「老彭你有什麼補充？」
彭余梁擺擺手︰「趙書記匯報得很全面，我沒什麼補充的。」
胡晨陽又掃視了一下班子成員︰「誰還有什麼要補充的？」
沒有人出聲。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尖厲的女人的聲音︰「我們要見縣委胡書記」
趙起岳臉色一變，對鎮辦公室主任道︰「你去看看。」
胡晨陽卻起身道︰「人家指名道姓要見我，我怎能不見？」
大家來到鎮政府院內，站著一伙女人呢。
胡晨陽道︰「我就是縣委胡書記，你們是不是要見我？」
一位五十多歲的女人道︰「是，我們要找縣委胡書記。」
「好，請進來吧。」
婦女們全都跟著胡晨陽進了會議室，
胡晨陽請幾個婦女坐下，然後道︰「先介紹一下吧，你們是那個村的？叫什麼名字？」
介紹之後，原來，這些婦女還並不都是同一個村的，帶頭的那個婦女是邊溪村的，叫盧風梅。
胡晨陽道︰「我這次來雲嶺鎮，就是來听取群眾意見的，你們有什麼話，敞開來說。」
盧風梅開口就道︰「沒法活了」
從盧風梅的敘述中得知，雲嶺鎮因為強壯男人都挖礦或者打工去了，有不少村都成了「老人婦女留守村」，這也就罷了，一些村干部甚至鎮里的干部借下鄉為名，其實是在村里亂搞女人，有位鎮里的干部喝醉了酒，稀里糊涂把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睡了。酒醒以後覺得自己「虧了」，又要睡人家兒媳婦「找補」，兒媳婦堅決不肯，拿起菜刀要砍這位村干部，這才罷了。
大家听了，都有些震驚。
胡晨陽追問︰「這件事發生在那個村？」
盧風梅道︰「就在我們邊溪村。」
胡晨陽道︰「走，去邊溪村。」
趙起岳臉色都變了，對李榮德道︰「李縣長，這事能不能交給我們鎮里去調查？我們一定給縣里一個說法。」
胡晨陽冷冷地道︰「現在，不是你要給縣里一個說法，是縣里要給人民群眾一個說法。」
眾人听了，為之震動
趙起岳要陪胡書記去村里，胡晨陽道︰「你就不用去了，老彭陪我去。」
說罷，胡晨陽還厲聲道︰「誰也不許給邊溪村打電話通風報信，違者開除黨籍、公職」
雲嶺鎮的村級公路還真修得不錯，不到20分鐘，縣里、鎮里的車子就到了，還真沒有村干部出來迎接。
盧風梅帶路，很快找到那位要拿菜刀砍鎮干部的婆媳。
盧風梅道︰「大姑，縣委胡書記來了，你就把趙兵的事給胡書記說一說。」
听了「大姑」的述說，得知確有其事。那個鎮干部趙兵是趙起岳的佷子。
胡晨陽問︰「出了這種事，你們為什麼不報案？」
盧風梅道︰「想過要報案，村里干部出面，說是給鎮里的趙書記留點面子。」
胡晨陽冷笑一聲︰「一個鎮里的書記，好大的面子」
這時，村里的干部也趕到了，彭余梁給大家介紹了一下，村支書對此事倒也不否定，只是解釋道︰「當時，是我不讓她們報案，主要是怕事情鬧大了，不好听。」
胡晨陽問︰「趙起岳知不知道這件事？」
村支書猶豫了一下，道︰「當時不知道，後面知道了。」
胡晨陽又問彭余梁︰「那個趙兵，現在在干什麼？」
「還是鎮里企業辦的干部。」
胡晨陽道︰「你通知鎮派出所，將趙兵控制起來。」
「是。」彭余梁當即打電話給鎮派出所，傳達了胡書記的指示。
胡晨陽還問了一個問題︰「你們給我說實話，這幾年，村里有沒有壯男力因為挖礦出事故死了或者殘了的？」
村干部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回答。
盧風梅道︰「胡書記，去村里的墳地看看就知道了。」
胡晨陽明白了︰「那就去看看。」
「看」的結果，光邊溪村，這幾年就立了不少新墳，從碑文看，都沒過50歲。
村干部解釋說︰「有些是病死的。也有的是打架死的，不能算礦難。」
……
回鎮里的路上，辛榮坐上了彭余梁的車。
辛榮指了指鄉里的司機，意思是「此人可靠嗎？」
彭余梁點點頭︰「辛主任有話請講。」
辛榮道︰「這麼巧啊？胡書記一到雲嶺鎮，這些婦女就知道了？」
彭余梁微笑道︰「是啊，今天不是當圩嘛，可能你們在來的路上，大家就都看到你們了，就有人認出了胡書記。」
「也是。」辛榮道，「彭鎮長，要把握機會啊。」
彭余梁道︰「就看胡書記的意思了。」
在車上，胡晨陽也跟李榮德交換了意見︰「老李，對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
李榮德道︰「太不像話了對那個趙兵，一定要法辦。」
胡晨陽道︰「我想讓趙起岳停職檢查。」
李榮德想了一下，點點頭︰「趙起岳是不應該包庇他佷子。」
「不光是包庇的問題，」胡晨陽道，「還有一個責任心和能力的問題，雲嶺鎮的干部隊伍，讓他帶成什麼樣子了？」
「好吧。」李榮德道。
胡晨陽問︰「你覺得，由誰主持工作合適？」
李榮德又想了一下︰「胡書記定吧。」
胡晨陽道︰「暫時讓老彭主持吧。」
「好。」
回到雲嶺鎮，鎮派出所長已經等候在鎮政府，向胡晨陽匯報道︰「胡書記，趙兵已經控制了。」
胡晨陽道︰「去看看。」
胡晨陽來到鄉鎮企業辦公室，兩個穿民警制服的人也同在辦公室，顯然是在看住趙兵。
派出所長指著一位年輕人道︰「他就是趙兵。」
趙兵也就二十多歲，此時還在強作鎮靜。
胡晨陽印象中見過此人？此人竟然是上次參與過縣里第一期駐村指導員培訓的？
胡晨陽道︰「你也是駐村指導員？」
趙兵點點頭。
雲嶺鎮竟然派出這種人渣去擔任駐村指導員，還是骨干，趙起岳對待駐村指導員一事是什麼態度，不言而喻了。
這讓胡晨陽越加惱火。
胡晨陽對派出所長道︰「帶走吧。」
「是。」
趙兵被帶走了，趙起岳檢討道︰「胡書記，趙兵的事，我沒有及時處理。」
「沒有及時處理？」胡晨陽冷笑一聲︰「半年前發生的事，至今沒處理，這叫做沒及時處理？」
「是，是我不對。」
胡晨陽道︰「你豈止是不對？你是在縱容犯罪，雲嶺鎮干部隊伍讓你帶成什麼樣子了？」
「我們一定整頓。」
「是要整頓，首先是你自己，要好好整頓整頓。」
「是。」
「我剛才跟李縣長商量了一下，你暫時停職反省，雲嶺鎮暫時由彭余梁同志主持全面工作。」
趙起岳臉色大變，看看李榮德。
李榮德道︰「老趙，你真是太不象話了。」
胡晨陽對彭余梁道︰「老彭，通知一下，十分鐘後，召開鎮機關干部大會。」
「好。」
「去你辦公室坐一會。」
「好，胡書記請。」
胡晨陽隨彭余梁來到鎮長辦公室，彭余梁要給胡書記倒茶，胡晨陽道︰「不必了，長話短說，剛才我和李縣長商量了一下，趙起岳停職反省，暫時由你主持工作。」
「謝謝胡書記信任。」
「近期工作︰第一，認真整頓工作作風，從趙兵事件中汲取深刻教訓；第二，重新研究布置駐村指導員工作，具體怎麼搞，縣委組織部會派人來指導。」
「好。」
「第三，好好研究農業發展問題；第四，對部分村里不合格的班子，比舅邊溪村這樣的，要整頓，該撤的就要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