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浩原本混亂的大腦因為胸前的劇痛清醒了幾分,痛呼聲不由自主的從嘴角溢出,但孔凡清的力度並沒有因此減少半分,服務員端著冰水走了過來,見到眼前一片狼藉,頓時愣在了原地。
林若蘭看到那一杯杯冰水,便猜到了孔凡清的意思,嘴角微勾,在那服務員走到孔凡清身邊的時候,微微伸出左腳一絆,那服務員本就被這場面嚇慌了神,忽然腳底不穩,整個人便沖著孔凡清的方向倒了過去,孔凡清听到身後的動靜,向後側了側身,那服務員手上整整四杯冰水,剛好不偏不倚,一點沒浪費的,全部灑在了李俊浩的腦袋上。
李俊浩被這幾杯水潑的酒醒了一半,听著周圍轟鳴而起的嘲笑聲,頓時滿臉通紅,申吟著,覷著李富海越發黑紅的臉色,李俊浩知道,這下他是真慘了,硬著頭皮,他剛想起身忽然,瞄見王倩沖他遞過來的一個眼色,動作頓時一滯,思緒飛轉間,忽然,倒頭躺在地上,哭喊著申吟道,「好疼……好疼啊……」
王倩見自己兒子還不算笨,趕忙做出一副擔憂的模樣,走向前,將疼的在地上直打滾的李俊浩抱進懷里,臉上,滿是心疼︰「兒啊,你哪疼,跟媽說……你到底是怎麼了!」
剛剛孔凡清的動作很大,但林若蘭一直站在離他們最近的地方,孔凡清的動作從頭到尾她都看在眼里,那一腳雖然看上去很有氣勢,但他並沒有用幾分力氣,不然,那李俊浩的肋骨早就該折了,吐血都是輕的!
「王姨,這俊浩喊疼喊得這麼大聲,不是哪里摔斷了吧?」林若蘭雖然心里明白,但表面上還是做出一副關心的模樣湊上前來,畢竟這事是因她而起,關于她自己名譽的部分解釋清楚了,再強硬下去,就未免有點過分了。
王倩自然知道林若蘭的心思,但看著她臉上這一副滿是歉意的模樣,恨得牙都癢癢,咬牙切齒道︰「林小姐現在來裝什麼好人,俊浩會變成這樣,還不是拜你所賜?」
「本來是好好的人來參加你們的婚宴,老頭子,你看看咱們兒子都成了什麼樣子了!」剛剛婚禮開始的時候,首長接到上面的電話,到一旁的會議室去處理政務了,所以王倩並沒有看到他,而孔老從始至終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對孔凡清的一舉一動不予置否,但也沒有表揚,那如禪坐定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要幫孔凡清,王倩暗暗在心底盤算著,如果在這里跟孔凡清撕破臉,自己究竟會佔多大優勢。
李富海沒想到自己家里出了個敗家子也就算了,現在婆娘也出來丟人,一張老臉氣得通紅,愣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孔師佷,雖說俊浩今天也有不對,但是,你這也有點太過分了,你看看,桌子都掀了,分明就是要趕我們走嗎,我們李家也不是吃不起這頓飯,要不是看在孔老的面子上,這頓亂七八糟的訂婚宴我們也不稀罕來……」
「臭婆娘,你說什麼,還不趕緊給我閉嘴!」李富海氣得臉都紅了,拿著拐杖的手都氣的直顫。李尚歌扶著李富海,擔心著老頭子的血壓又高了,前幾日的哮喘也還沒好,這下病指不定又要氣重了。
孔凡清的臉色陰沉的可怕,白色的軍裝,透著冷色,襯著那瓷白色的臉,越發的令人不寒而栗。他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倒在地上的李俊浩還有王倩,薄唇抿成一條線。
氣氛越發僵持,就在所有人都暗暗觀望著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究竟會是誰笑到最後的時候,忽然,一個略帶笑意的聲音憑空插了進來。
「李老,多見不見,不知您身體還好嗎?」當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從人群里傳來,正忙著替自己兒子申訴的王倩不由得愣住了,這個聲音……她好像在哪听過。
誰知,下一秒,只見一抹身著軍旅綠色軍裝的男子,英姿勃發,一身肩章勛章掛了一身,黝黑的膚色,一張平淡無奇的臉上帶著一抹金絲框眼鏡,男子的眼角泛起淺淺的笑紋,漆黑的雙眸,似笑非笑,令不遠處的王倩,沒由來的打了個寒顫。
李富海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吳勝,想當年,他們也算是有一定的交情,畢竟當年的那幾波新兵里,誰也沒想到,那個從農村來的平淡無奇的男子,今天居然會爬到如此高位。
吳勝跟孔老的關系好是人盡皆知的事,當年孔老是吳勝的班長,在所有人都對吳勝白眼相待的時候,唯有孔老曾對吳勝伸出援手,身處部隊多年,孔老不僅幫了吳勝很多忙,還在吳勝老母病重的時候,伸出援手,借了他一千塊給老母治病。
當然,部隊中還有人說,吳勝之所以對孔益年這麼好,是因為當年上級曾秘密實行過一次潛伏任務,剛好吳勝和孔老一組,任務是在國外執行,執行期是一年,據說那場任務跟國外的黑手黨有關,極其危險。兩人都隨身攜帶槍支,最後還是遭到了伏擊,命懸一線之時,是孔老挺身救了吳勝一命,自那之後,吳勝便把孔益年當自己的親哥哥一樣孝順。
但當年的那場潛伏戰役除了孔益年和吳勝,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內情,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在孔益年和吳勝消失了將近半年之後,回來後,孔益年不知為何身受重傷,而吳勝則是完好無損。之後吳勝因為因緣際會,步步高升,而孔老則是因為不善為人處世,做人過于硬朗不懂圓滑,官位一直停滯不前,一直到前幾年,多年前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兵吳勝竟然升到了首長的位置。而當吳勝剛剛上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自己的老班長孔老升到師長的位置,並且關愛有加,甚至連孔老的兒子孔凡清,也認成了干兒子,比親兒子還親。
「首……首長……」李富海在李尚歌的攙扶下站直了身子,「原來首長也在,今天真是失禮了。老了,身子骨不行了,家里孽子又不听話,哎……」
吳勝依舊笑著,可王倩心里卻咯 一下,她怎麼也沒想到吳勝也在,林若蘭這個小賤認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
「我看貴子似乎受傷了,怎麼樣沒事吧?」吳勝依然在笑,可那張笑意盈盈的臉上,眸光卻冷得滲人。「沒想到我干兒子的訂婚宴這麼熱鬧,我老了,看不得太熱鬧的場面。」
李富海听出吳勝的話中之意,老臉更紅了,趕忙沖站在一旁的那堆母子大喝道︰「還不快起來,丟人現眼!」
王倩自然知道此時不宜再鬧,趕忙起了身,反倒李俊浩傻傻的沒搞明白現狀,看自己母親怎麼戲演了一半就不演了,他還一肚子的氣沒有出,怎麼能就這麼輕易的饒過他了?
「媽……我好疼啊……骨頭好像斷了……」又是一聲痛呼,王倩猛沖李俊浩使眼神,可李俊浩怎麼也不肯听,只是一個勁的在地上打滾,不肯起來。
「混賬!」李富海氣的猛地一杵拐杖,吳勝笑著沖李富海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生氣,看著那躺在地上的李俊浩,剛緩步走近了點,還沒等出手,忽然,只見李富海杵著拐杖顫顫巍巍的快步走了過來,拿著拐杖便往李俊浩身上打︰「還不起來給我滾回去!我們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那紅木的拐杖打在身上不是一般的疼,這下李俊浩就是再想裝也裝不下去了,一個魚打挺站起身子便往王倩身後躲。
王倩雖然疼他,但想起剛剛他那不知好歹的樣子心底也有氣,如果不是李富海一氣之下杵著拐杖過來,那吳勝可不會僅僅就打他幾下就了事。
暗暗舒了口氣,李富海的臉色已經有些蒼白了,「還不給我滾!」
眾目睽睽之下,他們的臉幾乎都要丟到大西北了,王倩就是再不甘心也沒法在這里待下去了,只好帶著李俊浩往外走了。
看著王倩帶著李俊浩落荒而逃,林若蘭半點都沒有身為勝者的喜悅,反而覺得有些悲哀。王倩其實也算是個可憐的女人,她的一切都是靠計謀算計得來的,唯一珍愛的一個兒子還是一個垃圾一樣的混混。兒子的不爭氣,李尚歌和李尚言的出色,讓她在那個家中更加沒有安全感,她想替兒子謀算,偏偏這個兒子還是個扶不起的阿斗,白費了那一番的算計。
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忽然,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攬進了懷里,靠著這個熟悉的懷抱,她微愣了片刻,許久,這才緩緩勾起嘴角,伸手,環上他的腰際。
察覺到腰上的觸感,孔凡清清冷的眸光閃過一絲波瀾,這個女子,永遠都倔強的讓人心疼,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永遠把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下,輕輕地告訴她,其實你可以不用那麼堅強,因為,有我。
不過……他還真是愛極了她剛剛那一刻,驕傲自信,渾身上下都閃耀著光芒的樣子,她的倔強,讓他心疼,卻又讓他不得不愛。
「我相信你。」耳邊傳來,他清冷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能讓周圍的人听清楚。頓時,所有人都忍不住微微一怔。
孔凡清為官五年,雖然結交的人不多,但性子卻是眾所周知,他淡漠自愛。對人的評斷是說一不二,而且絕對是說一個準一個,他說相信她,這不難猜里面一定有什麼原因在。能讓孔凡清深信不疑的女子,絕對有她自身的閃光點,況且,李俊浩在眾人眼中本就不是什麼好鳥,每天跟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不是吃喝玩樂,就是嫖賭打架,這樣的男人撒謊對他來說更是家常便飯,他說的話,本來可信度就沒那麼高,現在所有人又看到孔凡清對林若蘭的維護,那句話的真實性,本就不攻自破了。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林若蘭還是忍不住微微一怔,心沒由來的就暖了……前世,她經常走T台,每次去的時間久一點了,回來Farrow都要查她電話的通話記錄,凡是能盡量陪她一起絕不會去別的地方,雖然她知道這是因為Farrow在乎她,愛她,但有些時候她還是會覺得有些煩躁,甚至是討厭。畢竟兩個人在一起最基本的不就是信任嗎,但今天,她怎麼也沒想到,會從眼前這個男人嘴里听到這句話,雖然不過是短短的四個字,卻是如此的暖人心懷。
「凡清還真是有眼光。」就在場面一片沉寂的時候,忽然,一聲略帶笑意的聲音響起,林若蘭猛地一回神,這才想起他們還在眾目睽睽之下,趕忙從孔凡清的懷里跳了出來,誰知剛一抬頭便對上一雙淺笑著的眸子。
林若蘭听到剛剛李富海的話便知道這個男人身份不低,而且他整個人的氣勢和氣場也和普通人不同。男子微笑著的贊嘆令她紅了紅臉,正不知如何開口的時候,只聞,身旁的孔凡清扶在她腰側的手緊了緊,笑道︰「這位是軍區首長,吳叔叔。」
「吳叔叔好。」林若蘭乖巧的斂下眸光,禮貌的問候。
男子眼角的笑紋帶著歲月的痕跡,淺淺笑開,帶著幾分愉悅。
「好好好,這個丫頭我喜歡,能屈能伸,不僅識大體懂禮貌,還有孤傲倔強的性子。跟我以前的一個舊識像得很,很好,很好。」吳勝背著雙手,哈哈大笑,對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絲毫不氣,反倒有些高興。
頓時,所有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氣。
王倩氣沖沖的帶著李俊浩從正門出來,李俊浩渾身濕透,渾身被李富海的拐杖打的生疼,離了會場不由得憤憤不平地罵道︰「臭老頭,打得還真狠!」
王倩見自己兒子真疼了,倒是有些心疼,剛想說什麼卻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從會場里走了出來,眸光微閃,拍了拍李俊浩的肩膀,說道︰「你自己回車上等我,我還有點事。」
舒海清在貴賓席上看著李家的那場鬧劇,直至王倩離場她才悄無聲息的跟了出來。
「你不是說萬無一失的嗎,怎麼會這樣!」看到王倩從不遠處走了過來,舒海清急的眼楮都紅了,說道。
「你罵我有什麼用,事情都發生了,我能怎樣!」舒海清見王倩跟剛開始和自己合作的時候完全是兩個樣子,心底不由得有些不安,暗暗咬了咬下唇,「我不管了,就這一次,錢貨兩訖,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我不想有第三個人知道。」
「已經晚了!」王倩懶懶的玩弄著指甲,對舒海清的話置之一笑︰「你以為你上了這條船還下的去嗎,舒海清,我告訴你,那個人可沒我這麼好商量,一旦惹惱了她,別說是你市長的官位,就連你的小命我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看到舒海清越發蒼白的臉色,王倩笑的更深了,湊近她的耳邊,小聲道︰「下次交貨的時間地點,我會告訴你,警察那邊你去搞定。到時候賺了錢五五分,放心,我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怎麼會虧待你呢!」
舒凌本是看到姑姑從會場里走出來,想跟著出來解釋一下,但怎麼也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幕。
王倩和姑姑走到一起的景象令她心底原本的不安又放大了一倍,上次在瀾歌會場外面,王倩企圖和自己合作的事,她還記得很清楚。王倩分明就是想害林家,自己沒有同意,可姑姑怎麼會跟她攪在一起!
難道……
心底的猜測讓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驚詫的捂著雙唇,舒凌還沒來得及收回腳,只見王倩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一般,陰狠的視線頓時朝她的方向掃視過來。舒凌嚇了一跳,想躲,忽然,有人從背後拉了她一把。
等她回過神來,整個人已經在一個充滿男性氣息的懷抱里。
「別動!」
听著頭頂傳來的熟悉聲音,舒凌這才發現,這個人居然是白子明。
看到王倩警惕的看了一遍四周,在白子明的身上逗留了一會,最終確定無害之後,這才轉過身又跟舒海清說了幾句話,然後轉身離開。
看著王倩轉身離開,舒海清也在原地站了一會後,往會場里走。
白子明放開她,舒凌不敢抬頭,她知道剛剛白子明一定是听到了什麼,不然不可能會覺得自己有危險,然後還替自己掩護。她本以為他會問……
誰知,白子明只是靜靜的看了她兩眼,轉身便往回走。
「喂!」舒凌忍不住,開口喊住了他。
白子明疑惑回眸,舒凌忍不住有些猶豫︰「你……為什麼不問我?」
剛剛王倩和舒海清的談話,雖然听得不太清楚,但也隱隱能听得明白大意,誰都听得出那話中的可疑之處,跟林家的案子有關。
白子明挑挑眉,雙手插兜,做足了一副紈褲公子的模樣,笑道︰「我如果問,你會說嗎?」
舒凌暗暗咬緊下唇,沒有說話,白子明倒是無所謂的笑笑︰「如果我想知道,我會自己去找到真相,如果說出來真的那麼困難,那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好了。」
舒凌沒想到白子明會這麼說,整個人不由得愣在那,沒錯,對她來說,說出這件事,就相當于背叛了疼愛了自己二十幾年,像母親一樣的姑姑,但是不說,她又覺得對不起林若蘭和自己的良心……她的心每天都在來回撕扯,她不知道是該說還是不該說。原本的猜測,在剛剛的那一段話里得到證實,她知道,自己一旦說了,將來等待姑姑的很可能是牢獄之災,或者是更嚴重的懲罰。她不想……
她小心翼翼的隱匿著這份沉重的心事,在良心和親情之間來回撕扯。白子明的一句話,卻讓她忍不住有些感動。
「我……對不起。」
*
回到宴會廳,白子明走到孔凡清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待兩人走到了一處比較隱蔽的地方,白子明這才緩緩開口,說了句︰「跟你猜的差不多。舒海清果然是出去找王倩,兩個人說了幾句話,看上去舒海清好像被威脅了,臉色很難看。」
孔凡清早就注意到了舒海清,因為昨晚舒凌打來電話的時機太過巧合,就連他也不過是剛知道林家的案子,舒凌被關在家里,怎麼可能那麼快就知道林家出了事?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消息是她不小心從舒海清那里听到的。
而王倩則是他沒有想到的,如果不是看到王倩帶著李俊浩離開的時候,舒海清神色慌張的也跟著離了座位,他也不會有此懷疑,因為孔他是這場宴會的主角,隨便離開太過引人注目,所以他讓白子明替自己跟了上去,沒想到,果然發現了很重要的線索。
看來在舒海清的背後是王倩,那王倩背後呢?是否還有更深更強大的敵人?孔凡清抿了口酒,眸光閃了閃,緩聲道︰「謝了。」
白子明沒有說話,許久,緩緩嘆了口氣︰「這是我欠她的。」
*
舒海清失魂落魄的站在酒店的陽台上,而在宴會場的一角,孔凡清則是端著酒杯,看著窗外的那一抹身影,眸光深沉。
從剛剛王倩走了以後,她的心底就一直沒有平靜過,思緒紛亂,如果不是當時著急用錢,她怎麼會涉險這件事,本以為王倩怎麼也是李富海的妻子,她說的事多少會靠譜點,畢竟她本身也牽扯官場,不會涉足太深。誰知,王倩早就想好要用這件事來威脅自己,搞不好將來還打算拿自己的當替罪羊!舒海清這才發現自己答應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最糟糕的是,現在的她除了配合他們真的一點別的辦法都沒有了。難道她的一輩子真的就這樣完了?
舒海清心里半是驚恐,半是不甘,卻又沒有其他的辦法。
就在這時,宴會廳的落地玻璃門,被人從里面推開。舒海清嚇了一跳,緊張的回頭張望,卻看到一身潔白軍裝的孔凡清竟出現在她面前。
因為婚約的事,舒海清早就對孔凡清早就恨得牙都癢癢,看見孔凡清走過來,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轉身便要往外走,誰知剛走到一半,便听到孔凡清清冷的聲音飄了過來︰「舒市長,我想我們該好好談談,有關林家案子的事情。」
舒海清心里咯 一下,但還是維持著表面的鎮定,冷冰冰地回到︰「孔局長說些什麼,我怎麼听不懂?」
听到舒海清的話,孔凡清倒也不急,只是從西裝的口袋里拿出一張紙來,拿著酒杯走到舒海清身旁,遞到她的手中。
舒海清原本還強硬的語氣在看到這張紙以後,頓時瓦解,「你……你怎麼會……」
「我怎麼會有這個東西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作為你的晚輩,我有充分想要跟你合作的誠意,舒市長覺得呢?」孔凡清不動聲色的緩緩道來,果然,只見舒海清臉色微微一變,拿著那張紙的手略有些顫抖,那張素淨的臉上,歲月的痕跡似乎更加明顯了。
「你……究竟知道了些什麼?」
孔凡清眸光微斂,將酒杯放在唇邊微抿一口,許久才回道︰「我知道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舒市長不要站錯了隊伍,錯了一步或許還可以補救,但繼續錯下去恐怕就無力回天了。」
清清冷冷的聲音不大,卻仿佛一把隱形的劍,狠狠地刺進舒海清慌亂的心底。
不待她回答,那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舒凌,很擔心你。」
*
宴會一直忙到四點才結束,林若蘭卸了妝以後,她累得腿都軟了,坐在孔凡清的車上懶得一動都不想動。
孔凡清剛一回到車上,便看到林若蘭靠著椅背假寐,收起了白日里那副凌厲的模樣,像一只乖順的小貓,惹人憐愛。
深藍色的眸底不由自主的染上幾分暖色,察覺到車上的溫度有些涼,他關了空調,林若蘭眸子微微睜開一條縫,不由得打了個哈欠,懶懶問道︰「回家?」
雖然知道她只是無意之語,但那簡單的兩個字卻讓孔凡清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累了就先睡會。」
經過剛剛宴會上的事,林若蘭對孔凡清早就沒了先前的疏遠,本能的放下了防備和偽裝,懶懶的打了個哈欠點點頭。
「哦,對了,剛剛在宴會上,我好像看到了白子明,他來了嗎?」昏昏欲睡的林若蘭想起自己剛剛看到的一閃而過的身影,不由得開口問道。
孔凡清動作頓了頓,眸光微斂,「嗯。」
回去的路上,孔凡清特別挑了路過凌香閣的那條路走,事先打了電話訂了蓮心粥還有米酒雞蛋湯,還有一些小茶點。林若蘭似乎真的很累了,就連他下車去給她拿晚餐,關車門的聲音都沒有驚醒她。
卸了妝的素顏上濃濃的黑眼圈讓人心疼,恐怕昨天她從醫院回去就一直沒睡,今天又忙了一整天,也難怪會睡得這麼熟了。
放緩了車速,將後座的備用外套蓋在她的身上,明明只有二十分鐘的路,他卻足足開了一個小時才回到樓下。
誰知,剛一到樓下邊看到白子明靠在那輛白色的蘭博基尼旁,低頭抽煙。
孔凡清看了眼副駕駛上的林若蘭,清冷的眸光閃過一絲復雜,沒有來的就想起她剛剛昏昏欲睡時問的那句話……清冷的眸光情緒盡斂,最終還是轉身下車,朝白子明走去。
「她睡著了,去車上等她吧。」白子明接過孔凡清扔過來的鑰匙,想開口但卻只來得及看到孔凡清孤傲的背影。
林若蘭是在一股熟悉的茶香味的包圍下醒過來的,剛一睜眼便看到身上披著的外套,看上去很眼熟,是孔凡清的。
看到窗外昏暗下來的天色,她這才發現自己真的睡了好久,本能的朝駕駛位看去,殊不知看到的卻是另一個人。
「子明?」
白子明淡淡勾起嘴角,笑道︰「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上次見面還是在這里,她被白子明半分玩笑,半分酒氣的告白嚇了一跳。那是兩個人相處最和諧的一次,她不是小氣的人,介于那天晚上的白子明看上去還算順眼,兩個人當個普通朋友也不錯。
不過,白子明怎麼會出現在孔凡清的車里,孔凡清呢?難道他就這麼把自己扔在車上自己先回去了?心底有些不舒服,她不由得眉頭微蹙,開口道︰「有什麼事嗎?沒事我要回去了?」
白子明眸光有些暗了,只是靜靜的看著她,一個月不見,她又出挑了不少,月兌去了稚女敕的嬰兒肥,整個人高挑兒美麗,安靜時靜若處子,舉手投足間優雅得體,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獨特的氣質,讓人忍不住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在得知李尚歌告訴他的那件事之後,他幾乎驚呆了,他根本不知道在自己不曾注意過的時光,他居然做過那麼過分的事情。愧疚和自責壓得他喘不過氣,最最痛苦的還是,他居然在傷害她了之後的幾個月,居然愛上了同一個人。
他知道自己很人渣,他游戲人間,女友不停換,心碎的女人一個又一個,可林若蘭是唯一一個讓他知道一切後覺得追悔莫及,心痛得要死的女人。李尚歌告訴他那件事,是為了提醒他,怕他再傷害林若蘭一次。說實在的,其實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對林若蘭的心動,究竟是一時興起,還是真心實意,在那晚之後,他本想對林若蘭展開狂熱的追求,但因為知道了那件事之後,他猶豫了。就像李尚歌說的,林若蘭是個好女孩,不是他玩玩的對象。更何況,自己已經混賬過了一回,他怎麼忍心,再傷她一次?
為了確定自己的心意,他決定跟自己賭一回,他決定給自己一段時間,如果這段感情能夠沉澱變淡,那麼他就順其自然,如果不能,那麼回來之後,他便再也不會放開。
一個月的旅行,讓他看了很多風景,他本以為自己對她只是一時興起,只要時過境遷一切都會不同。但他沒想到,這一個月來,身側美女如雲,他也找過幾個順眼的,可腦海里總是浮現出她的模樣,每一次自己捉弄她的時候,她倔強不肯服輸的表情,她真的跟以前那個懦弱膽小任人欺凌的林若蘭不一樣了。她變得光芒四射,自信而堅強。
她現在的美麗令他折服,他的心里,早就住滿了她的影子。但,從回來听說孔凡清和林若蘭的訂婚宴開始,他便知道,這一次,他知道的太遲了。
「最近還好嗎?」白子明打開車窗,拿出一根煙點上。
看到白子明抽煙的姿勢,林若蘭愣了一下,眉頭微蹙,這才緩緩說道︰「挺好的。」
「好……就好。」心底本有千千結,卻堵在嗓子眼,想起孔凡清離去前那孤傲的背影,他深吸了口煙,讓那弄弄的尼古丁味道在肺部聚集,再緩緩吐開,「後面有一些東西,是我哥買的,或許已經涼了,你拿回去吧。」
听到白子明的話,林若蘭本能的看了看後車座,只見一個布制袋子,上面繡著花體毛筆字,上面寫著凌香閣,旁邊還有墨竹的花紋,心底忍不住一暖,她拿過袋子打開,只見里面放著幾個保溫盒,放了這麼久,上面居然還有溫度。這讓她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在醫院,孔凡清喂她吃粥的景象,嘴角忍不住蕩開淺淺的笑紋,而她不知道,她此時蕩開的笑容,在白子明的眼中則是多麼的刺眼。
他對這種笑很熟悉,以前那些愛他愛到要死要活的女人,在面對他的時候,臉上就會掛著這種笑。難道,他不過只離開了一個月,林若蘭對孔凡清的感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嗎?盡管知道她和孔凡清的婚約是假的,但他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心底泛起的酸意幾乎要把他淹沒。
「那我就先走了,謝了。」
拿著孔凡清給她買的那些東西,她飛快的回到樓里,看著電梯層層攀升,心跳居然有些加速。
但想起剛剛的事,她還是有些悶悶的。他居然就把她那樣扔在車里,讓白子明跟她獨處!
他不在乎嗎?她不信,在訂婚宴上,他因為一句話就對李俊浩大打出手,自己胳膊受傷,他二話不說叫來李尚歌,為的就是給她包扎傷口,听到自己肚子叫的聲音,他悄無聲息的去買了她愛吃的晚餐……她好歹也活了兩世……總歸不會連這點事都看不明。
走到孔凡清的房門前,她大大的吸了口氣,兩生兩世走過T台無數,看過明星無數都不曾眨一下眼的她,此時此刻,站在他的門外,忽然就忍不住緊張了,不由得握緊了那布制的紙袋,她抬起手,按下了門鈴。
孔凡清正在書房寫書法,那管紅木狼毫筆在他的手中,手起筆落,筆墨橫姿,墨香彌漫,一眼看去,竟是一個氣韻流暢的靜字。
握筆的手緩緩抬起,孔凡清緊縮的眉頭依然沒有松動,看著紙上那個靜字,不由得微微嘆息。
心不靜,神不靜,下筆如何能有神?
拿起那張墨跡未干的宣紙,孔凡清剛想揉了扔進紙筒,誰知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大門打開,林若蘭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孔凡清似乎也沒想到門外的人會是她,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眸光微閃。
氣氛有一瞬的尷尬,林若蘭深吸了口氣,率先開口︰「你走了怎麼不喊我?」
孔凡清眸光微移,不看她,似是想起了什麼一般,皺起了眉頭︰「忘了。」
看到孔凡清的態度,她沒有來的有些氣悶,剛想開口說話,誰知,孔凡清卻率先打斷她︰「你們……聊的還好嗎?」
「沒什麼好不好,不過說了兩句話。」林若蘭看到他眸光閃爍,一雙好看的眉頭緊皺著,心底想到了什麼,有甜甜的情緒溢開,她卻忍著,沒有笑出來。
「哦。」孔凡清的眸光有些暗了,聲音也不由得淡了下來,「還有事嗎?」
「有。」她淺淺答道,看到孔凡清疑惑的眸子,她緩緩勾起嘴角,提了提手里的袋子︰「你買的晚餐,還熱著,我們一起吃。」
在孔凡清錯愕的目光下,她笑著推門而入。
紅木餐桌上,林若蘭用瓷碗盛了幾份小點放在桌子上,想起今天他忙了一天,這點東西他能吃飽嗎?看著光潔明亮的廚房,她的眉頭打了個結。
孔凡清看著桌上幾個小點,這些雖然樣式不少,但到底還是茶點,一個女孩子吃還差不多,算上他的話,估計塞牙縫都不夠。
看到她為難的表情,他本能的想要開口,誰知她卻先他一步打開冰箱,看了看里面滿滿的食材,背著他說道︰「要不我給你做一些吧,這些恐怕不夠吃。」
他的房子,她也來過幾次,雖然不能說是熟門熟路,但是基本格局和東西的擺放倒還是清楚。
孔凡清懶懶的靠在廚房邊上,家里的廚房冷冷清清向來只有他自己在里面走動,第一次看到一個女人,圍著圍裙在里面走來走去,這種感覺……真的還不錯。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煩躁些什麼,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把車鑰匙扔給白子明之後,他就後悔了。
這段婚約在林若蘭眼中是為了她父親的案子也不得已才演的一出戲,他不想借此逼迫她,因為這樣太卑鄙,他本以為自己的心懷夠寬廣,夠偉大,但在真正做了以後,他才發現,他還真是該死的小氣。
他明明知道子明對她的感情,他甚至知道子明比自己更先一步注意到她,他們並不算是證實的男女朋友,他沒有權利干涉她的交友自由,更何況對方還是他疼愛呵護了二十幾年的弟弟。
但,就算如此,他還是在意,並且在意的要命!
孔凡清是被一股奇怪的味道拉回的思緒,神智回爐,他本能的朝味道的來源看去,這一看,便是一愣。
只見廚房林若蘭剛剛站過的地方上面放著一個蒸鍋,那個蒸鍋他比較常用,所以一直都放在比較顯眼的地方,看到那個鍋上緩緩冒出的煙霧,孔凡清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那個鍋……」
林若蘭正在洗菜,被他一喊頓時回神,看到那冒著煙的鍋,不由得臉一紅,解釋道︰「我……我只是想蒸雞蛋羹……」
那股味道越來越濃,孔凡清不由得眉頭皺得更緊了,看著林若蘭,許久吐出一句話來︰「你放水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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