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抱著小兒子,乍聞‘分家’兩字,怎麼也不相信這話是從丈夫嘴里說出來的。
她驚愕地凝視著他,卻發現嚴公爹異常認真的神態。
自己平日縱容著兒子,這次的禍事若是追根到底怕是會被夫家休棄,落個慘烈下場。所以她沒勇氣反對甚至質疑任務決定。
只可惜能看透的只有張氏一個,小張氏本來畏縮在牆角,听到公爹說賣地的時候頓時眼楮發亮,這樣的話就意味著債務全家一起分擔,她也就不必害怕要回娘家借債。只是後一句分家卻徹底打破她的美夢,不僅要還債,而且以後再也不能指望著大嫂給她做力工。
她想到種種壞處,突然萌生起一股勇氣,竄到嚴公爹面前,大喊著︰「我不同意——不能分家」
萎靡的嚴公爹被兒媳這樣辯駁,頓時化身凶惡的野獸,「張氏,你家中長輩曾教與你這樣和長輩說話?」
不孝的罪名小張氏擔當不起,高昂的氣焰被打落的七零八碎,不過還是不死心的勸道︰「公爹,我知道是相公做錯了。但是如果真在這節骨眼上分家,以後相公還怎麼做人——」
張氏一听,對呀——自己怎麼沒想清楚,若是三兒落個敗家子的罪名,那往後怎麼在村子呆下去。她不由得站起身,流著眼淚對著嚴崇之說︰「老爺——三兒終歸是我們的孩兒,我們不能這麼狠心啊」
嚴崇之何嘗不知道這道理,只是相比起來,他的臉面更為重要,斷斷不能因為小兒子的禍事就敗壞幾十年積下的名望。這時候——更該斷親而且,他也知道若是全家一起還債,二媳婦必然鬧得天翻地覆,到時莫說是小潭村,估計連縣城都知道嚴家發生了這件事。
不——絕對不能心軟。嚴崇之擺擺手,看著小兒子說道︰「既然禍是你闖的,那麼也該自己負責,休連累到旁人。」
不待嚴三出聲,他又對著嚴宸說道︰「你現在就去親戚家把老人們都請來,讓他們主持分家事宜。」
嚴宸得到吩咐胯下生風的大步踏出去。
嚴公爹端正地坐在高堂上,等著一干親戚的到來。雖然發生這件事,他負有不可逃月兌的責任,自古以來子不教父之過,但是他一定要冷靜,從容,甚至裝出一副痛心疾首,悔不當初的模樣,這樣才能美化他的形象。
各家親戚得到消息,族中老人齊聚嚴家。
嚴崇之對著族中長老一頓懺悔,直說明自己教子無方,才令其出入賭坊等骯髒之地,敗壞家風,遂今日各房分家另過,讓長輩們做個見證。
長老們听說事情的經過,都紛紛勸說嚴老弟要珍重身體,雙方如此一番客氣,終于落座。
待眾人都安穩就座,只見嚴三一直跪在地上,分毫不動,低著頭卻挺直腰桿,作出一副全然知錯悔過的舉動。
林楠忍不住低頭偷笑。這演技真是好啊,怪不得堂上很多長輩的目光都變得慈愛。
嚴崇之讓張氏從房間里拿出一沓地契和房契,對著族長說道︰「老哥哥——這就是我們家要分的東西。上田共有十五畝,下田共有六畝,另外房屋一間,地皮兩塊,騾子一只,至于另外瑣碎的東西就不再詳述。」
族長不好過問嚴家的家事,而且自己來也只是個旁听的作用,「老弟弟你想到要怎麼分嗎?」。
嚴崇之撫著額頭,悲痛地說道︰「如今家里欠債五十兩,自然要賣地才能還上。」
族長沉吟片刻,對著嚴公爹建議道︰「依我看,不如賣屋吧。田地是祖先遺留下來的,沒了田地總歸不美,而且往後日子定會艱難很多。房屋本不是祖屋,賣了也不丟臉。」
嚴崇之舍不得這一磚一瓦,畢竟村里的磚瓦房只有幾座。但是賣地更會被村民恥笑,敗落祖先產業,百年後真是無顏面對祖宗。
于是他做出了這麼一個決定︰「這間房子賣掉給三兒還債,總能得個五十兩。分家後我,孩子娘和芳兒跟著老大住,地皮老大和老2一人一塊,十五畝上田分三份,分別是我,老大和老2每人五畝。下田我們三人一人一畝,剩余的三畝則分給老三耕種。騾子則分給老大家,因為老大要奉養老人。你們還有沒什麼異議?」
嚴三一听,那自己還債後豈不是只有三畝薄田?他想明白後使眼色給小張氏,讓她提出異議。
小張氏也沒辜負嚴三的期望,立刻就說道︰「公爹,那我們這一房沒地皮,賣屋後豈不是要露宿街頭?」
嚴崇之答道︰「若不是要還債,大家都可以住磚房,這事不能怪別人。而且,房子賣掉後總能剩余幾兩,你再買塊地皮就行了。」
小張氏接著說︰「那地皮有了也沒錢蓋啊而且家里這麼多年總有點現銀吧,公爹,這也是要分的。」
張氏一听,好哇——現在還打著這主意,「那些你不用想了,一直都是存著給芳兒做嫁妝的。不能分」
小張氏頓時不干了,「憑什麼平日的錢交公後就全部變成小姑的嫁妝,哪兒也沒這理而且債又不是我欠的,還不給我房子住,我要和離」
小張氏得意的翹起嘴角,她知道公爹一向稀罕名聲,如今家里出了這事,若自己還提出要和離,他礙于名聲肯定會妥協。
只不過狐狸的尾巴剛露出來就被無情的掐斷
嚴公爹對著族中長老抱拳一禮,緩緩說道︰「我家三兒平日最是乖巧,誰人不知他斷文識字,都是娶了這潑婦,才被教唆成如此惡劣品行。這般潑婦,我嚴家斷斷不能容,在此請各位見證——嚴家要求出妻」
小張氏的人品早已街知巷聞,聯合嚴老弟所說,長老們醒悟過來,這次大禍竟是這刁婦惹起的,紛紛指責小張氏德行有虧,犯口舌之罪,理應休妻而不是和離。
張敏花想不到情況大逆轉,不敢相信自己將要被休棄,竟啞口無言起來,一時只覺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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