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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寶釵提起馮家,薛王氏圓圓的一張臉上不由得沉了下來,掃了一眼依舊大喇喇坐在那里喝茶的兒子,冷哼道︰「馮家算什麼東西?我還不放在眼里。」
「就是,不過是想要幾兩燒埋銀子罷了。媽,咱別去京里了罷?」薛蟠忙接過話茬兒。
「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薛王氏端起茶來喝了一口,皺了皺眉,「不知道我從來不吃這個老君眉嗎?這香菱真是個呆的,教了這長時候,也不見一點兒長進。」
薛蟠一旁訕笑不已,寶釵輕聲勸道︰「媽媽別管她了,叫鶯兒去換一杯就是。」
鶯兒很是機靈地過來,將茶拿下去換了。
薛王氏略略直了身子,看看女兒,又瞧瞧兒子,「蟠兒,你也坐過來。」
薛蟠很是听話地拖著椅子坐到了薛王氏的下首,看她臉色鄭重,也不敢多言,只听著。
「這事兒,我也想了不少日子了。自從你們父親沒了,」說到這里,薛王氏眼圈一紅,寶釵薛蟠俱都低了頭,「咱們族里人的嘴臉也夠看的了。哼,一個個的,不過是為了咱們家里皇商的差事也不想想,當初你們父親在時,他們跟著沾了多少光每年坐在家里吃紅利,人才沒了,就趕上來要欺負咱們孤兒寡母」
寶釵听了,知道母親指的是族中那幾個祖父輩叔父輩的人。薛蟠卻是跳了起來,「那幾個老不死的又來了?惹急了我,大爺一人賞一頓好打」
「坐下」薛王氏怒道。
薛蟠不服氣地叫著︰「媽,你別任人家欺負我爹死了,還有我呢」
若是往日他說這話,定是要叫薛王氏欣慰不已。只是現下,卻多少有些火上澆油了。
薛王氏強壓著心里頭的火氣,努力放平了聲調,「你先坐下,且听我細說。」
「先前你父親在時,他們不敢鬧開了。可如今你父親死了,你雖是名正言順的家主,可架不住年紀尚小。況且……」
說到這里,薛王氏頓了一頓,豐潤的手一指薛蟠,「你素日里不肯學好,整個兒金陵誰不知道你?你也別跟我瞪眼,打量著我從內院不知道呢?」
「不說遠的,光是為了香菱那個丫頭,你就敢叫人打死了人要不是你舅舅你姨媽家里,這會子你好不好的得在大牢里頭」
寶釵見母親越說越氣,忙伸手替她撫著胸口,口內勸道︰「媽慢慢跟哥哥說。那事兒原也不止他一個人的錯兒,頭一個該問的是那拐子才是。再者哥哥性子一貫都是直來直去,若是當日那馮家的人肯退讓一步,也不至于就鬧到此地步。哥哥也知道錯了,這些日子,他也老實了不少呢。」
說著,便給薛蟠使眼色。
薛王氏拍拍女兒的手,嘆道︰「若是你哥哥有你一半的懂事,我也就不必日日思慮了。」
轉頭看向薛蟠,「我今兒說這個,不是為了教訓你。咱們家里統共就剩下了咱們孤兒寡母的三個,我疼你和你妹子的心是一般的。如今冷眼瞧著,要不是你外祖家里和你姨媽家的靠山夠硬,族里頭這些人說不定在你父親才過世的時候就鬧將開了。現下每回見了面兒,都是拿著你不懂事不上進來說,話里話外又是你年紀小,自你父親沒了家里生意越來越不濟。馮家的事兒本來已經完了,這又鬧騰起來,誰知道有沒有他們在里邊挑唆?我忖度著,他們怕是容不了咱們一家獨掌這皇商的差事。在這里,咱們娘們兒三個孤立無援的京里頭好歹也有鋪子買賣,咱們把這里的宅子留著,帶幾房人上京,投奔你舅舅姨媽去京里繁華,達官貴人也多,到時候有你舅舅和姨媽那里撐著,何愁再有人來欺負?再者咱們進了京,我就不信,族里那些人還敢追到京里去討要差事」
寶釵見鶯兒端了茶進來,忙起身接過來,親自端給母親。
薛王氏喝了口水,贊許地看了一眼女兒,見她一張芙蓉面映著燭火,越發顯得肌膚晶瑩如雪,眉眼艷若桃李,雖是年紀還小,卻是不折不扣的美人坯子。心里頭的主意更加堅定了些。
示意女兒坐下,薛王氏才又向薛蟠道︰「方才我說的只是其一,其二,也是為你妹子著想。」
「咱們家是皇商,家里頭有錢,可說白了,終究不如那些個當官的來的高貴。先前釵兒跟我出去走動,也該瞧見那些官太太的做派了。釵兒年紀漸大了,有些個事兒,得心里定了主意才好。釵兒你且別顧著害臊,听我說完了。」
拉住了臉色通紅要起身回避的寶釵,薛王氏道︰「你們姨媽寫了信來,里頭頗有兩家結好的意思。」
薛蟠撓撓鼻子,不解道︰「我記得姨媽家的大表哥早就沒了罷?況且也是娶過了親的。」
「誰說你表哥呢?」薛姨媽嗔道,「你忘了,你還有個表弟?」
寶釵自然也知道京城榮國府里頭,有個比自己小兩歲的表弟。听說是落草的時候嘴里便餃著一塊兒玉,從小兒聰慧伶俐的。
此時听了母親的話,花朵兒一般鮮女敕的臉上越發紅熱,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有心想起身,又被母親說了讓听著,只得強自忍著羞意,垂首撫弄腕間的鐲子。
「媽,那表弟不是比妹妹還小嘛?怎麼姨媽有這個意思了?」薛蟠卻是著急道。他是真疼妹子,覺得要是母親一松口,真給妹子找個比她還小的人,哪里能照顧好妹子。「叫我說這事兒不大好罷。」
「你懂什麼?」薛王氏斥道,「你那表弟生來有福,普天下你可听說過誰家孩子是帶著福祉出生的?偏他就是,出生時候嘴里便含了一塊兒美玉,听你姨媽說,上頭還刻著字兒呢。他出身又好,以後怕不是有大福氣?況且,他姐姐進宮幾年了,說不得日後就能熬出來,混成個宮里頭的貴人,他也算是皇親國戚了。他們家老太太歷來疼愛他,國公府的底子也並不比咱們家里差了。你姨媽,你大舅舅家的表妹,一個是二房的太太,一個是大房的少女乃女乃,有她們看顧著,誰還能為難了你妹妹?」
又緩緩地喝了口茶,「所以我倒是覺得,這事兒若是能定了,也還可行。」
薛蟠不以為然,「那不都是听說嗎?要是我那表姐從宮里頭熬不出來怎麼辦?再說,媽原先還說過,抓周時候我那表弟可是抓的胭脂水粉。」
薛王氏也笑了,「你小時候還抓的是書本呢,也沒見你哪天看了書來。這原不過是個退路,我的意思……」
說到這里,故意停了停。
果然,薛蟠睜大眼楮等著,寶釵原本低著頭,也抬起眼皮看看母親,這是何意?
滿意地點點頭,又瞧了瞧屋子里頭都是素日的心月復丫頭,「本朝每三年一次小選,若是選中,有的可留在宮里做女官,有的便可為公主郡主侍讀,不愁將來沒個好前程。我兒從小聰慧,老爺在時候也時常夸贊釵兒書念的好。這,可也又是一條青雲大道。」
「我已經拿定了主意,待過了年,咱們便啟程往京里去。」
薛蟠听了這話,方才沒了說的,只得也應了下來。轉念一想,都說京城乃是天下第一等富貴之所,雖是有舅舅在,可關起門來各過各的,難不成舅舅還能日日到家里來教訓自己?
這麼想著,也就又歡喜起來,一時倒是有些心癢難耐,恨不能明兒就往京里去見識見識才好。
薛王氏將他打發了出去,回過頭來瞧見女兒正拖著腮,笑道︰「時候不早了,去歇著罷。日子太緊了,後邊兒咱們得好好兒地將這里的鋪子攏一攏,莊子也得再瞧瞧那幾個莊頭合不合用。以後上了京,這邊兒可也不能扔了。你哥哥指望不上,還得你幫著媽。」
寶釵起身欲告退出去,忽听的母親又囑咐道︰「從前給你打的那只金鎖,就是刻著字兒的那個,明兒叫鶯兒找出來,讓你哥哥送外頭炸一炸去。往後,就戴著罷。」
寶釵猜著了母親心意,面上又是一熱,低低地應了一聲,忙帶著鶯兒回了屋子。
卻說這里薛王氏決定了闔家進京,周瑞兩口子得了這個話,心里都是暗暗地歡喜。王夫人的心思周瑞家的最是明白,想著這一趟差事雖是辛苦些,辦的卻漂亮,回去了少不得在太太那里臉上有光。
一路兼程,好容易趕在過年前回到了京城。賈母听得回稟,知道女兒安好,又看著帶回來的年禮單子,里頭依舊如往年一般豐厚,另有黛玉所做的抹額一條,林珩往大明寺所求的平安符一只。
鳳姐兒看賈母臉色,知道合了她的心意,少不得又湊趣一番,只夸得黛玉林珩兩個是少有的孝順。
寶玉在旁看了,又見迎春姐妹沒人都有一份兒黛玉所贈的禮物——也都是些女孩子所用的小物件兒,珠花繡帕一類的,想來是江南那邊兒新巧的樣式。唯獨沒有自己的,不免有些怏怏不樂。(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