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明日是六月十八,柳仲乙和許流煙八年前成親的日子,也是十五年前二人初相識的日子,所以柳仲乙拒絕了橋兒游西湖的想法,等改日上官初月對杭州熟悉了些,再去不遲。
杭州多丘陵,群山連綿起伏,道路崎嶇不平。不過柳仲乙駕車很穩,車里有他的愛妻和幼女,臉上帶著幸福的淡淡的笑。車里鋪著厚厚在墊子和棉被,許流煙靠在車里假寐,無音琴放在身側,橋兒和染兒畢竟太年幼,天蒙蒙亮時,就被叫起來,此時也偎依在許流煙的身畔熟睡,河兒和洛兒不時的掀開馬車側面的小簾子向外看,玩得不亦樂乎。
車輪軋過,留下兩道車轍痕跡,帶起一陣疾風,打落草葉花瓣上的露滴。正值卯時,天色已經亮了,不過群山環繞,早晨的水霧很大,更顯得空曠幽寂,山峰飄渺,出塵月兌俗。
不一會兒,柳仲乙勒住韁繩,「吁……」,馬兒長嘶,停了下來,前面高峰林立,馬車無法行進。柳仲乙也跳下馬車,掀開簾子,「煙妹,前面都是山峰,馬車不能前行,我們下車吧。河兒、洛兒、橋兒、染兒,下車嘍。」
河兒和洛兒率先跳下馬車,歡快無比,連連驚嘆。雖然她們也很多次來山中玩賞,不過大多是在中午,山中不似鬧市那般炎熱和喧囂,還能與林中的小動物玩耍,她們都很喜歡。不過像今天這麼早的還從來沒有過,早晨的山林確實比中午時候多了一份靜謐和月兌俗的意味,猶如仙境。
許流煙只是假寐,任憑河兒和洛兒胡鬧,她看著也很有趣。
橋兒被爹爹的聲音叫醒,小手揉著惺忪睡眼,坐直了身子。張開雙臂,叫了聲「爹爹」,要柳仲乙抱她下馬車,柳仲乙自然也很樂意抱著愛女。
許流煙輕輕搖醒小女兒,小染兒可不管到沒到目的地,只是將小腦袋掩在娘親的胸前,兩只細小的胳膊繞住娘親的脖頸,撒嬌地叫著「娘親」,許流煙寵溺的笑笑,撫模著小染兒柔女敕的發絲,「染兒乖,我們下去找姐姐玩,好不好?」
染兒還是迷困地用腦袋蹭來蹭去,許流煙依舊笑著,將無音琴背在背後,抱著女兒也下了車。
河兒和洛兒叫著「爹爹,娘親」跑過來,兩個小人手里都捧著一大把不知名的野花,非常漂亮。
河兒問︰「爹爹,我們到底要去哪呀?」
柳仲乙神秘一笑,「去一個世外桃源,那是天堂之外的一個小天堂,只屬于我們一家人的天堂。」
橋兒也對這個天堂很感興趣,問道︰「什麼是天堂之外的小天堂,天堂到底在哪啊?」
柳仲乙輕點了一下女兒的鼻尖,寵溺地說道︰「天堂啊,它可以遠到你永遠無法到達的彼岸,也可以近到就在你的手邊。爹爹現在就帶你們去我們一家人的天堂。」
橋兒對此話並不能理解得很透徹,不過爹爹說的話,永遠都是對的,而且她對那個只屬于他們一家人的天堂實在是非常好奇,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見。
許流煙只是溫柔的看著夫君和女兒,對她來說,他們就是她的天堂。
一家人沿著山道盤旋行走,時而向上行,時而向下行,時而穿梭在茂密的叢林,時而踏過青草地,一路上良辰美景,鳥語花香,賞之不盡。
終于,柳仲乙在一座高峰前停下。許流煙和女兒們都不知究竟,此處被高峰阻隔,前面並無道路可行。
「仲哥,你要給我看的驚喜呢?怎麼只見山峰,不見其它,還是說這山峰就是你的驚喜啊?不是說只屬于我們一家人的天堂嗎?那天堂究竟在哪呀?」許流煙打趣柳仲乙,眉宇間都是笑意。二人心意相通,她自然知道這山峰定然另有玄機,不過就此表面看來,與這四周林立的高峰無二。只待夫君揭曉謎底。
柳仲乙微微一笑,「天堂不就在眼前麼?」說罷將橋兒放在地上,自己徑直向前走,撥開眼前的灌木叢,原來在那峰底的灌木叢之後,竟有一道縫隙,這縫隙不大,僅能容一人通過。縫隙對面,光線閃耀,分明又是另外一個世界。
三個女兒見灌木叢之後另有玄機,都歡快地跑進去。許流煙也抱著小女兒走到灌木叢前,柳仲乙深施一禮,道︰「夫人,快請。夫君這廂有禮了。」
許流煙也不管柳仲乙這文縐縐的腔調,抿唇一笑,率先進入,柳仲乙隨後。灌木叢重新遮擋住縫隙,若不撥開這灌木叢,實在是很難發現。
一家人穿過縫隙,進來里面,果然視野開闊。四周圍是山峰高聳,艷陽高照,還有清河綠柳,百花爭艷,美不勝收。
往前走不過一射之地,赫然出現一座竹亭。非常簡單的用竹子搭建起來的小亭子,可避雨遮陽。一家人走進觀看,亭上方有一塊木制的匾額,上面刻寫著「停楓亭」,左右柱子上又刻寫著一副對聯「停楓亭前風不停,無音弦斷弦無音」。
這是夫君的手筆,許流煙一眼就能認出來。
當年,他們因為阮星雯從中作梗,產生誤會,許流煙自斷琴弦,發誓不再見柳仲乙。是柳仲乙千辛萬苦,不辭辛勞,千里迢迢,遠赴契丹,找來合適的材料,才重續斷弦。
許流煙都記得,往事一幕幕,那麼久遠,又那麼歷歷在目。
整整十五年了,十五年前的今天,他們剛剛相識,之後他們選了八年前的今天作為大婚之日。人生能有多少個十五年,又有多少人能在如此短暫的人生里,遇見了那個願意為之一生牽掛的人,並且,最終如他們這般,幸福美滿。
她是何其幸運,上蒼何其眷顧。
孩子們都去亭子里面玩耍,染兒見姐姐們開心玩樂,也不甘寂寞,踢著小腿要下來,「娘親,我要姐姐,我要姐姐。」
許流煙莞爾,放下小女兒,任她們姐妹自由玩耍。
「夫人,可覺得驚喜嗎?」
「只有這個亭子嗎?這算什麼驚喜?我可不是小孩子,你別想就這麼簡單把我打發了。」許流煙好似待嫁的活潑少女,故意刁難心上人。
柳仲乙從善如流,「是,是,是,夫人說的太對了,那敢請夫人移步,看看我們的家,如何?」
果然還有下文,正如許流煙猜測的一樣。遂喚了四個女兒回來,一同跟著柳仲乙向亭子前方的紫竹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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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往昔,戀今朝,不過執念難放下;縱是恨,也無果,但求生死無牽掛——暮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