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繁星,明月當頭。
凌羽默靜靜地呆坐在樹枝上,柳雲河懷孕還不足一月,若不是這次他打傷她動了胎氣,二人都不會知曉自己將為父母,自山洞分別,才短短數日,就讓他生了恍如隔世的感慨。
曾經,他那麼想擁有一個自己和柳雲河的孩子,那時他們還戲稱生個小禽獸,然而今日,當這個孩子真的來臨,卻沒有了喜悅的心情,取而代之的是沉重和繁重,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他也曾想過,用自己的愛來改變她,消除她心里的仇恨,從相識至重陽,他一直對她呵護有加,卻換來她如此狠心的對待,時至今日,他才發覺自己是多麼天真,柳雲河心機之深,豈是他能窺探一二的。
自以為了解她,奉上自己的真心,坦坦白白把自己整個人都交出去,人家卻不領情,反而有心利用,即便是死在她手上,他也不會有半句怨言,現在,他平安無事,生父卻雙腿不能站立。
這是他最介意的。
也是最不能原諒自己和她的最大的芥蒂。
細數過往,夫妻恩愛,溫情纏綿,再看現在,形單影只,好不寂寥。
初見,那一襲黃衣,映襯得她就如瑤池的仙子,晚宴上,他當眾求親,在她應允的那一刻,他的心如雀兒般飛上撲下,只願長相廝守,一生一世一雙人。
無數溫言細語,猶在耳畔,他該拿她怎麼辦?
抬眸,繁星點點,月色越發的空明澄澈,重陽已過,秋天的夜晚也平添了幾分涼意。
柳枝橫斜,疏影斑斑,客棧里還能听到不遠處小河的流水叮咚之音,心里的浮躁也去了不少。
柳雲河房中。
蕭芊芊趾高氣昂地坐在她床對面的圓凳上,身後是她的貼身丫鬟阿琪珠,只因蕭炎廣擔心女兒,才命她隨了一隊侍衛來中原,隨身伺候。
柳雲河見慣了這樣驕縱跋扈的女子,以前在丞相府,那些個歌姬舞女哪個不是仗著呂衡的寵愛爭風吃醋,爭寵奪愛,在她眼里,蕭芊芊與那些女子沒有什麼不同。
對她的挑釁更視若無睹。
主動來挑釁的女人,都是蠢女人,對于一個這樣空有其美貌,卻無半點智慧的女人,以不變應萬變,才是上策。
蕭芊芊怒極,「柳雲河,你以為你做了這麼多傷害而哥哥的事情,他還會回到你身邊嗎?別痴心妄了。」
柳雲河閉目養神,眼下是要把身子養好,孩子才能平安出世,凌中天未死,凌羽默對她素來寵愛,唯命是從,相信時間不長,他就能回心轉意。
阿琪珠站在蕭芊芊身後,雙手叉腰,罵道︰「別以為自己有幾分姿色就能迷惑男人,有姿色的女人多的去了,你以為你是誰?豈能與我家郡主一比高下。」
柳雲河自是不理會。
這下可氣壞了主僕二人,蕭芊芊素來驕縱慣了,蕭炎廣視她為掌上明珠,從小打到,沒有人敢不遵從她的命令,更不敢不放她在眼里,「柳雲河,我已經奏請了爹爹,他也準了我與二哥哥的婚事,待我們回了大遼,立刻舉行大婚儀式,二哥哥今天還說要寫休書給你,你還是趁早走人,免得二哥哥給你休書,自討羞辱。」
柳雲河慢悠悠地睜開眼楮,清眸流轉,在蕭芊芊主僕身上上上下下來回打量,蕭芊芊感覺自己在她面前如一絲不掛,心里的想法都被她看得透透的,那雙眼楮明媚至極,卻也寒冷至極,看得人心慌。
她有些心虛,眼神閃爍,不敢直視,柳雲河冷笑,「蕭芊芊,你就這點膽子啊,讓我猜猜,你這番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目光收攏,接著又道︰「你奏請蕭炎廣是真,他同意婚事也是真,恐怕除此之外,半點真也沒有。」
二人倒吸一口冷氣,柳雲河只是看了她們一眼,就把她們心里的想法窺探得清清楚楚,當今世上,幾人有這樣通透的心思和靈巧的思緒。
蕭芊芊怒不可遏,甩手揚起桌案上的桌布,杯壺碎裂一地,柳雲河不怒反笑,「落地生蓮,花開富貴,郡主這是要給我未出世的孩兒提前慶賀嗎?」
「你……」蕭芊芊一手指著她,啞口無言,阿琪珠怒道︰「你血口噴人,胡說八道。」
柳雲河語笑嫣然,越發動人,「胡兒就是胡兒,粗蠻野人,漢話博大精深,豈一個‘血口噴人’而已,不過聖人曾言,有教無類,本姑娘可以‘不吝賜教’。」
她這話嘲諷之意畢現,言‘有教無類’,這胡人女子多半是听不懂的,她‘血口噴人’用錯了地方,她也回以一個用錯了地的‘不吝賜教’,奈何這胡人女子被奚落了一番,仍不自知。
柳雲河哈哈大笑,這二人越是蠻橫驕縱,她越是覺得此二人便是那跳梁的小丑,送上門來供她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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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往昔,戀今朝,不過執念難放下;縱是恨,也無果,但求生死無牽掛——暮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