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  痾 13

作者 ︰ 煙雨闌亭

第二天中午,文麗剛下班回到家里,秦雨就過來了,她從文麗手中接過孩子,一邊逗著孩子,一邊和文麗說話。

「你們怎麼了?昨晚深更半夜的秦坤跑到我家敲門,氣呼呼的,說是在我家借住一晚,我看太晚了,也就沒有問什麼,就讓他到偉偉的床上去睡了。」

「早上起來,我想問問他的,結果他飯也沒有吃,急急忙忙的就去上班了。你們這是又怎麼了嘛?」「姐,沒有什麼,只是一點小事,你放心好了。」

「如果只是小事,秦坤為什麼會半夜三更怒氣沖沖的到我那里去?」

「你們經常這樣吵吵鬧鬧的,我這個作姐姐的怎麼能夠放心呢?當時我托人介紹你們認識,就是覺得你是一個本份善良,通情達理的姑娘。」

正說著,翟阿姨叫吃飯了。翟阿姨熬的是白米稀飯,炕的是那種一層一層可以分開的蔥油餅。

「姐,你就在這里吃吧,飯做的多。」

「不用了,我來的時候,徐明的媽已經在家開始做了,現在也已經做好了。那你們吃吧,我也回去吃飯了。」

「文麗,你們要兩個好好的啊,吵架是很正常的事情,吵過了就算了,不要往心里去。」秦雨一邊把孩子遞給文麗一邊說。

「姐,我知道了,謝謝你啊。」

「那我走了啊。等秦坤回來我也好好說說他。」

其實,說與不說秦坤現在對文麗來說已經無關緊要了。以前,為了秦坤和李曉燕的事情,文麗和秦坤曾經大吵大鬧過,秦坤為此也曾經動手打過文麗,之後,當秦坤和其他女人之間的那些糾纏不清的事情再屢次傳到文麗的耳中的時候,文麗知道,哭鬧和爭吵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也沒有任何意義。

文麗想,對于一個不負責任,一個沒有自控力,沒有家庭觀念,自私而淺薄的男人,她已經沒有必要再去計較什麼了,即使計較,也計較不來自己想要得到的快樂和幸福。

所以,文麗唯一的念想就是孩子,她希望孩子能夠快點長大,她想,有些事情,也只有等孩子大了以後才能有個了結。

于是,文麗的心就此開始變得死寂如塋了,對秦坤更是沒有了任何的激情。文麗像一個沉寂已久的光禿禿的原野,無風,無雨,寸草不生。

「我是姐姐,我知道秦坤脾氣不好,有些時候愛沖動,但是,既然你們已經在一起了,就應該學會相互體諒,相互理解。」

「還有,我知道你的性格內向,有什麼事情都喜歡放在心里,這樣不好,有些時候,有什麼事情你要說出來,你不說,我們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

秦雨是秦坤的大姐,現在家里唯一的一個姐姐,听秦坤的母親說,在秦雨的下面曾經有一個女兒,但是,60年全國鬧饑荒的時候,由于沒有吃的,那時還年幼的女兒被餓死了。後來,幾年之後,才陸續有了秦坤的兩個哥哥。

秦雨的父親是個石匠,有時候一出去就要十天半月才能夠回來一趟,秦雨的母親則在家里種著那一畝三分地。由于秦雨是家里的老大,所以,家里的很多活都需要秦雨去做,洗衣,做飯,照顧下面的兩個弟弟,有時候,還要去地里幫著拔草,扯紅薯藤什麼的。于是,小學還沒有畢業,秦雨就輟學在家了。

每天,秦雨都要順著一條彎彎曲曲的田間小道去從一口水井里挑水回來,家里有兩個很大的暗棕色的水缸,一個放在廚房,用于洗菜做飯,一個則放在院落里的柴堆旁,用于洗衣。這口井名叫「老井」,是附近的村民唯一的飲用水水源。這口井里的水,清澈而甜潤,據說是山澗的泉水匯集而成。

冬天,外面冷,家里比外面還要冷,秦雨用冰涼的水給一家人做飯,給弟弟們洗衣物。那時,手經常會凍得長滿了凍瘡。

秦雨十五歲那年,秦坤的母親又有了秦坤,于是,照看秦坤的活又落在了秦雨的肩上。小的時候,秦坤腸胃非常不好,經常會拉肚子,一拉肚子就很難止住,所以,秦雨常常會一邊洗著秦坤拉滿了屎尿的褲子,一邊心里暗暗的咒罵秦坤。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只是,日子好像長的望不到頭,像連綿不斷的山脈一樣,走過了一重還有一重。

後來,秦雨的父親由于常年奔波勞累,身體不好,不再適合做石匠了,所以,無奈回到了家里。

為了給家里減輕負擔,剛滿十七歲的秦雨就和村里的幾個老鄉一起來到了祖國的大西北,一個當時很貧瘠,落後的的地方打工。

秦雨在那里輾轉呆了好幾個地方,最後來到了現在的這個小城市。和秦雨一起來的老鄉有的到了建築工地打工,有的到了水泥廠打工,而秦雨由于年齡還小,就經人介紹,在一戶姓張的人家里作了保姆,主要是負責侍候一個老人,這個老人是一個半身癱瘓的老太太,據說已經半癱了好幾年了,由于老太太的兒子和兒媳婦都在一家事業單位上班,平時工作也都比較繁忙,無法親自照料老太太,而老太太的女兒女婿在北京工作,也無法回來照顧老太太。

在秦雨之前,老太太已經用過好幾個保姆,但是由于老太太脾氣古怪,比較挑剔,而且,侍候人的活比較瑣碎,所以,每個保姆都沒有在這里呆過太長的時間,只是來了又去,去了又來。

秦雨到來之後,不僅把張家老太太服侍的妥妥帖帖,還把張家老太太逗哄的開開心心,而且,閑暇的時候,還會主動的幫著打打掃張家的衛生,干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很是招張家人的喜歡。

秦雨在張家一干就是三年,在這三年的時間里,由于秦雨聰明伶俐且勤快有眼色,所以和張家的老老小小都相處的很好。三年後,張家老太太由于心髒病突發過世了,秦雨才離開了張家。

離開張家之後不久,秦雨就跟隨著一起到這里來打工的老鄉雍紅林到了一個建築工地干活,雍紅林等一幫男人做砌磚,抹灰之類大工干的活,而秦雨等一群女人則做打磚,拌灰漿之類小工干的活。

一年之後,秦雨和雍紅林結了婚,租住在一個大雜院里,大雜院里面住的都是從四川到這里來打工的人家,老老小小的一共有二十多個人。每到吃飯時間,大雜院里笑罵聲,哭喊聲,吆喝聲,打鬧聲連成一片,很是熱鬧。

一年之後,秦雨和雍紅林的大兒子斌斌出生了,孩子出生之後,秦雨就在家里帶孩子,雍紅林則一人在外打工掙錢。

又過了一年,秦雨和雍紅林的小兒子偉偉也出生了。兩個年幼的孩子,由于年齡相差一歲,讓秦雨和雍紅林整天都手忙腳亂的。

于是,在和秦雨商量之後,雍紅林把自己的大兒子斌斌送回了老家,留在老家讓自己的母親幫著照管,小兒子偉偉則留在了自己的身邊。

那時,生活過的很簡單也很艱辛,但是卻很快樂也很幸福。每天,雍紅林出去打工,秦雨就在房子照看兒子,小小的一間屋子,雖然很簡陋,一麼有幾件家具,但是被秦雨收拾的干干淨淨,利利索索的。雍紅林忙了一天,下工回來的時候,秦雨也總是已經做好了飯菜在等著丈夫。

後來,雍紅林的一個親戚在這邊開了一個煤礦,讓雍紅林去煤礦幫著他管理,在煤礦上班比在工地上到處打零工要安穩一些,最重要的是工錢也會高很多,于是,雍紅林就告別了秦雨和孩子,去了二百多公里之外的煤礦。

後來,秦雨曾經呆過的張家,輾轉打听到秦雨的家庭境況不好,于是便把自己的一個很要好的朋友,一個建築單位的經理韓文介紹給秦雨認識。

韓經理也是四川人,而且和秦雨的老家相距很近,認識韓經理後,秦雨得知韓經理喜歡吃臘肉和香腸,于是秦雨經常會做一些臘肉,香腸等給韓經理家送去,不時的還會抓兩只自己在院子里豢養的土雞送過去,讓他們炖著吃,一來二往,兩家的關系就漸漸的熟悉了起來。

韓經理掌管著一家建築公司,韓經理很欣賞秦雨的精明與能干,于是,他幫秦雨弄了一個工作指標,把秦雨安排在了公司里面做采購員,負責采購工程上所用的各種材料,如鋼筋,水泥,砂石料等。

由于工作關系,秦雨慢慢的和工地上的包工頭也熟悉了起來,于是,在韓經理的指點下,經包工頭們同意,秦雨和雍紅林商量之後買了一輛二手的四輪拖拉機,並且雇了一個剛從四川老家來的年輕人小徐當駕駛員,給他們開四輪拖拉機,開始給各個工地拉運砂石料等材料,從中賺取拉運各種材料的運費。

駕駛員小徐吃住在秦雨家里,他能吃苦,有眼色,工作再忙再累也從來沒有過任何怨言,每月的工資除了給四川老家的父母寄回去一部分,剩余的則全部積存在秦雨這里,從來不亂花一分錢。而秦雨也如同對待孩子一樣對待他,對他疼愛有加,

雍紅林偶爾也會從煤礦回來,看望秦雨和孩子,雖然看到家里多了一個男性駕駛員,心里有時候會覺得不舒服,但是又想到駕駛員還很年輕,才剛剛二十出頭,少不更事,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而且,秦雨這樣做自己也是知道的,共同的目的也都是為了這個家能夠盡快富裕起來,想來想去,雍紅林也就慢慢的釋然了。

只是,雍紅林並沒有想到,有些時候,某些事情並不會向著自己期待的方向發展,而會朝相反的方向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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