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這一剎那,城牆上空驀然有一道白影閃電般掠過,竟是直掠敵方處!待那襲白影落到了城牆下,君瀾終于看清了來人,月兌口驚呼︰「大哥!」
孤鴻池霍然揮手,一刀斬下了馬上的士兵,點足翻身躍上了戰馬,策馬沖入了戰圍。劍光如十幾道閃電騰起,光芒所到之處無不披靡,連續斬下了十幾個士兵的頭顱,登時血花飛濺,士兵駭然奔逃。
阿瑞親站在外城上,指揮著軍隊將雲梯搭上城牆,卻被城上紛紛射下的雨箭射死了大片士兵。
事先得到了軍機地圖,猝然發難,龍嘯堡堡主不在,原本是一舉攻下龍嘯堡,奪下川州的大好時機。然而此刻站在城頭上指揮大軍的花花二公子用兵竟是這般出色,一連串的攻擊都被他一一擊退!守軍交替上陣放箭,滾油和巨木不斷落下,一切都在那個眾人口中「一無是處」的二公子指揮下井然有序。
阿瑞親的眼色陰郁了下去,暗自咬了牙︰真是小看了那個龍嘯堡二公子,從正午打到了傍晚竟然久攻不下!然而攻擊的時間越長,他漸漸發覺了那張軍機地圖破綻百出,似是有人改了某處重門!
那一刻,阿瑞親冷汗涔涔,驚懼交加——如果這一戰敗的話,那麼他便永無翻身之地!
「王爺,孤鴻池!是孤鴻池!」混亂中,身旁的將領一眼便認出了那個揮劍斬兵的男子,月兌口驚呼了起來。
此刻听到屬下的驚呼,阿瑞親不由吃驚︰「魔域宮少主竟然沒有拖住他麼?!」
看著戰陣的混亂,白衣男子一劍便是數十人,所向披靡,阿瑞親惡聲發令︰「給我攢箭!射死他!」
話方落,城牆上便架滿了弓箭,如同林海,急雨般呼嘯而去,瞬間便將那個白影隱沒。
「子游,帶我到他那邊。」站在廣場的暗角,看到飛蝗般的雨箭激射而出,君瀾只覺額間突地一跳,眉目間掩飾不住的驚懼,卻是急速低聲,「帶著我到龍嘯堡城門下,有把握沒?」
夜之墨一驚,霍然轉臉看著女子,眼里有些陰郁,「去不得。」看到她眼楮一瞬不瞬地注視著那個夾在亂兵中沖向城門的人影,他忍不住低聲問,「小瀾心中的人是他?」
又一輪雨箭過去,遠遠望去,男子白衣上赫然多了斑斑點點的血跡,然而那一襲白衣反而向前移動了幾丈,傲然仰頭,望向城牆上的阿瑞親,殺氣凜凜,嘴角卻在冷冷地笑著。
「子游,快!帶我去城門!引開阿瑞親!」如雪白衣上的血跡觸目驚心,君瀾不自禁地咬緊了唇瓣,臉色蒼白,「這是我欠他的。」
「小瀾有想過我麼?就這麼確定我能帶你到城門下?」夜之墨忽地冷笑,笑容里卻有抑制不住的苦澀,然而少年只是沉默了片刻,輕聲,「好,我帶你去。」
少年將心法發揮到了極致,在掠身的一刻,迅捷地織起了一道光幕來,城牆上方射下如林般的羽箭紛紛折斷落下。
白光籠罩城頭的一剎,所有人都仰頭。
「誰?」城牆上指揮守軍攢箭的阿瑞親悚然動容,抬眼看去。
不知何時,離龍嘯堡城門幾丈之遠的地方出現一襲黑衣,阿瑞親震驚地瞪大了眼,竟是魔域宮少主!少年身側站著一個素衣女子,正冷冷地看著自己。
他怎麼出現在這里?
阿瑞親皺了皺眉,忽地覺得有些不對,然而在下一刻,不知被什麼觸動,他忽然在城頭上哈哈大笑起來︰「如此甚好,一見雙雕!」言畢,用盡力氣揮鞭下令,「給我射!一個不留!」
幾百張勁弩張開,利箭呼嘯月兌弦,齊齊射向城門下的人。
「小瀾!」雨箭里,孤鴻池看到那襲素衣身影,驀然顫聲喊了出來,手起刀落,這一瞬間內心仿佛被激起了驚濤駭浪,漫天的飛箭還未近他的身,便被劍氣斬斷,像麥稈一般紛紛落地。
「天哪!底下的三人要成刺蝟了。」城頭上,孤少城眉宇間有了凝重的擔憂,語氣卻是輕松的,「阿瑞親已經敵我不分了,只顧開箭,這——」
然而,他的話還未講完,便驀然頓住,眼楮驚駭地望著極遠處,黃塵漫天,似乎有大股人馬正在往這邊急馳!
那,那是軍隊?!阿瑞親的救援!?
也在這同一時刻,阿瑞親也發現了身後萬匹鐵蹄直奔而來,騰起了漫漫黃沙!原本快支撐不了混亂的戰陣,忽然看到了遠處的救援軍隊,他忽地仰頭大笑起來︰「孤鴻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直攻城門!」
城牆下,數萬士兵踏著尸體向著城門包圍了過去,刀海林立,熠熠生輝。然而孤鴻池卻仰頭冷睨著他,嘴角浮起了一絲似有若無的譏誚。隨後,閃電般掠去,提劍和夜之墨背向而立,將素衣女子緊緊護在中間。
「大哥!」君瀾欣喜地轉身,月兌口便喚。
「離龍嘯堡城門還有四十丈,無論如何要護好小瀾。」魔域宮少主還未來得及吃驚她的叫喚,就听到身後傳來男子的聲音,急促地喘著息,「我護你們到城門。」
話語方落,白衣撲出,手中的長劍劃出了凌厲的弧度,將沖上來的數十個士兵斬殺在劍氣下,然而萬軍之中,三尺長劍畢竟有限,而且從那樣萬軍中一路殺過來,身上已經有了多處的箭傷,一襲白衣已然浸滿了血。
在白衣掠出的瞬間,君瀾怔怔地看著手——方才不經意間模上孤鴻池後背時,竟然模了一手的血!
少年帶著一直出神的她連翻躲過飛射下來的雨箭,畢竟是在短短幾個月里促成的武學,他的氣息漸漸混亂了起來,行動沒有了方才的迅捷。
城門下不停地有士兵涌上來,一黑一白在亂兵里不停地砍殺,血濺了滿臉。
「孤少城!左右空門!天地玄黃陣!」砍殺聲和雨箭呼嘯聲里,女子回過神來,忽地力竭地嘶喊,「天地玄黃陣!」
「來不及了!」阿瑞親笑了起來,忽地厲聲下令,「再給我射!」然而,城牆上卻無人回應他的話,死一般的寂靜。
他驚疑地回頭,身側的將領不知何時已倒下,背後直直地插著一支漆黑的利箭!周圍的士兵一時間竟然不敢動。
怎麼回事?他竟然沒有發覺!
心中驀然涌起了不詳的預感,阿瑞親霍然轉頭看向救援軍隊的來處。這一刻,他再也掩飾不住的驚駭︰城牆下,數百張勁弩張開,漆黑的箭冷冷地對準著他。然而讓他的震驚的卻是,那數萬鐵騎竟是他麾下的精良軍隊,此刻卻如同敵人般冷冷地向他舉起了陌刀和利劍!
這到底怎麼回事?難道是那個人?那個在背後將他推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
突然被逼到絕境的人終于明白了什麼,忽地爆發出了大笑,再也不管不顧,霍然轉身看向另一頭城門下的那襲白衣,冷聲下令︰「阿沁上來!」
城門下,孤鴻池在冷笑,看著走投無路,被迫逼到天羅地網的那個人。然而,當一襲白裙女子站在外城上時,他的視線陡然凝滯。
「孤鴻池,還認得她吧?」外城上的人凌厲地笑了起來,如同被逼到絕境的一頭野獸,眼里雪亮如閃電。
君瀾同時仰頭望去,身子驀然一顫,差點驚呼出聲——彩羅衣?!
「雲霓?」孤鴻池仿佛痴了般立著不動, 當一聲,手中的長劍掉落,那些原本後退的士兵驚疑不定,然而震懾于他的殺氣,站在原地一時間不敢亂動。
「阿沁,射死他!」阿瑞親下令,冷聲。
「是,義父。」外城上,白群女子奪過身邊士兵的一張弓來,張弓搭箭,緩緩拉開了勁弩,對準了城下的白衣男子。
驟然發現了什麼,身側一直護著君瀾的少年皺了皺眉,大聲提醒︰「小心,那女子易了容!」
似乎沒有听到他的提醒,在利箭月兌弦射來的那一瞬間,孤鴻池的眼神霍然渙散開來,有些恍惚不定。
「大哥!」利箭呼嘯聲里,君瀾驀然顫聲喊了出來,下意識地迎了上去。
在那樣生死一瞬里,所有人仿佛都驚住了般,戰場上死一般的寂靜,那里,素衣女子急奔而去。
「小瀾!」
仿佛回應著少年的驚呼,一道銀光裂開了空氣,一箭射穿了女子的左肩。
「小瀾?」看到忽然委頓在他眼前的女子,孤鴻池猛然回過神來,不可思議地望著她,血仿佛無止盡地從她的左肩流了下來,轉眼浸染了她的半身,「小瀾!」
「大哥……我拿命來還,你……還是我,我的大哥。」他覺得袖子忽然被輕輕地拉住,看到女子微弱地說了一句,隨即昏死。
「小瀾!」孤鴻池下意識地將她抱住,原本蒼白的臉霍然間褪盡了血色,大喊,「少城!你快開門!快開門啊!」
在那個白裙女子射箭的同一瞬間,後方數百張勁弩呼嘯而來,外城上所有的士兵,包括阿瑞親全部無聲無息地倒下。
同一時刻,在那個風雪莽莽的凌絕頂之上,執著玉盞的狐裘男子的手陡然一震,玉盞啪地掉落,粉碎。仿佛痛極,月將影捂著肩膀,微微皺起了眉,忽然覺得心寒顫栗。
她,她出事了!
「領主,媚婆婆快不行了。」身後忽然傳來一個侍從的聲音,低聲稟告著。
月將影一怔,手捂著肩,吐出一口氣︰「叫少城來一趟吧。」
「是。」侍從垂首靜靜地退了下去。
男子將身子靠在了覆滿雪貂裘的玉榻上,有些疲累地闔上了眼楮,玫紅色的卷發覆滿了他那張邪美異常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