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代狂妃【完】 情歸深處1

作者 ︰ 源生碧

薄夕如金,如瀑潑地。然而,雪荒上空依然灰冷如鐵,白雪飄絮如煙,紛揚轉下,映得凌絕頂璀璨如珠。

冷霄閣里,依舊天光如洗,碧空湛藍。

「嗯,對,應該這樣。」陌上花樹下,男子從身後懷抱住女子,雙手持弓,柔軟的唇瓣輕抵著女子的耳畔,「這招是‘空靈玄箭’。」

「嗖」的一聲,冰箭月兌弦,如風呼嘯,一箭射中了對面歡跳蹦來的五色花鹿,卻在觸及的剎那,宛如空中幻影,五色花鹿幻化成千萬碎片。

「璧塵的悟性不錯啊。」月將影微微笑了,大袖一拂,冰箭電般落回他的掌中,再次拉過女子的手,比過弓箭,「也許這是神女的本能,即使靈力盡失,但你體內畢竟還流著神女的血。」

「原來是我體內的血在作怪。」君瀾微微眯起眼,目光緊緊盯住前方的五色花鹿,「我還以為自己真有射箭的天賦呢。」

冰箭再度射出,在空中閃電劃過,準確無誤地射中五色花鹿的咽喉。

自成親之後,兩人一直居住在冷霄閣,弄琴舞劍,酣飲醇酒,從舞高歌——這一切溫情脈脈是她從前無法所擁有的。

然而,他們卻始終沒有行夫妻之禮。

「小蝴蝶百般拒絕為夫,讓為夫很傷心啊。」月將影不再收回那枝剛射出去的箭,看著恬靜的女子,忽然笑了一下。袖子一拂,陡然間起了一陣清風,陌上千萬繁花飄轉而起,紛揚了漫天,繞著兩人飛舞,花瓣在天光下折射出珠玉一般的光澤,美得令人耀目。

「呀……」靜淡如她忍不住被他小小的法術所喜悅,月兌口低呼了一聲,靠在男子的懷里看著漫天蝶般飛舞的花瓣,淺笑盈盈。感覺到君瀾的喜悅,他再度微笑,忽然擁起她,凌空飛起,風一樣掠過花海,飄落在遠處的花樹上。

「喜歡麼?」擁著女子,月將影伸手折了一枝五彩花朵,簪在了她的雲髻上。

君瀾抬手按了按那枝花,轉臉微微笑了起來,對他輕點頭,卻道︰「夫君大人想說什麼?」

「搏美人一笑啊。」月將影微笑著,聲音輕柔而低沉,執起她的手,俯臉輕嗅,「怎麼樣,小蝴蝶答應麼?」

知道他的意思,君瀾卻笑著搖頭,堅決︰「不行,夫君大人的身子尚不行。」

月將影對著她低下頭去,看著笑靨盈盈的女子,許久的沉默,忽然說了一句︰「璧塵,你騙不了我的。」

君瀾一怔,似乎有些吃驚,看著男子溫和平靜的笑容,忽然,她眼楮里有了無法言語的表情。然後,她听到男子靜靜地問了一句︰「璧塵,愛他麼?」

「誰?」反射性的,她開口問,心里卻剎那震動了一下。漫天花海下,男子微微而笑,碧**楮宛如輕煙一般迷離,「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一時間,她默然。

「璧塵愛龍錦騰麼?」這一次,月將影終于將那個人的名字說出來。天光下,他臉上的笑容是淡淡的苦澀,靜靜凝視著女子,再一次問,「璧塵愛龍錦騰麼?」

君瀾遲疑著,怔了許久,才短促地回了一個字︰「愛。」

听到回答,他臉色有些蒼白,靜了片刻,低頭看著花樹下斑駁的光影,驀地,又問︰「那麼,璧塵愛我麼?」

「愛。」這一次君瀾卻沒有遲疑,抬頭看他,卻依然是那個字。

「是麼?」月將影的眼里,陡然掠過說不出的復雜神色,似是悲涼,似是欣喜,「璧塵可真貪心啊。既然璧塵愛他,為什麼要嫁給我呢?」

笑痕在眼楮里蕩開,君瀾將臉輕輕靠在他的懷里,手卻更加用力地握緊了男子的手︰「因為我很累,只想找一個屬于我的地方。」

那段歲月在她和龍錦騰之間都是彼此無法輕易抹去的記憶,然而,在這個權力高過一切的年代,她只不過是他翻手雲覆手雨中的一顆棋子——那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地方。

「璧塵,有沒有人說過你誠實得很殘酷?」月將影的笑容依然溫和,然而卻有悲欣交集的神色,「璧塵是在利用我對你的愛嗎?」

那樣靜寂平和的對話中,君瀾的臉色終于忍不住變了一變,沉默了片刻,她拉起他的手與自己的手掌交(和諧)合,十指扣緊,仿佛下什麼宣誓,一字一句︰「月將影,相信我。只有你才是扎根在心底的人。」

「那他呢?」

「他……」君瀾笑了起來,看著男子,那笑中包含著輕松和釋然,「他只是一個回憶,一個很美好的回憶。」是的,那只是一個回憶,雖然美好,卻如水般冰涼,如雪般蒼白,甚至已經脆弱到再也無法維系兩人之間僅存的感情。

「可是怎麼辦呢?」月將影忽然緊緊擁住了她,行止間卻陰柔而強悍,「我只想要璧塵心底只有我一個人的愛,連回憶都不允許。」

靜靜地,她摩挲著男子冰冷如玉的手,眼楮里有難以掩飾的嘆息︰「月將影……你應該知道這很困難,但是,我會試著做到心里只有夫君大人一人。」明亮溫淺的笑容從女子的臉上彌漫開來,卻松了男子的手,撫上了他的臉頰,一樣的冰冷如玉。

「好,我會等。」抬手覆上君瀾的手,另一只手輕柔地掬起她的發絲,月將影俯下臉輕汲著發香,緩緩一字字說著,「可是璧塵不要讓我等太久,因為我怕自己時間不夠。」

五彩的花瓣紛紛揚揚飄轉,在空中如同蝴蝶般飛舞,無聲無息,在男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些飄揚飛轉的花瓣仿佛失去了某種控制力,如幕般陡然降落。

「夫君大人……」君瀾終于忍不住叫了一聲,臉色已經是蒼白,「這話不吉利,我們的幸福會很長,我們不是說好了麼?」

月將影依然俯著臉,白玉般蒼白的臉幾乎淹沒在了女子的發絲中,听到女子略略顫抖的聲音,他卻只是輕輕點頭。

君瀾忽然握住他掬發的手,想說什麼,然而匆匆而來的雪櫻卻驀然打斷了他們的獨處︰「夫人,福管家找夫人要事商量。」受前幾日主人的命令,今日這個時辰要將夫人帶離冷霄閣,雖然奇怪,雪櫻卻不過問。

君瀾松了手,月將影擁著她飄落于地︰「去吧。」

她點頭,看了一眼他,不知為何,她的眼里莫名浮現了擔憂之色。

「這幾日璧塵整日和為夫待在一起,想必那老頭子心頭悶著,這會兒你好好和他敘敘吧。」看著她點頭,月將影伸手理了理她耳畔凌亂的發絲,微笑。

雪櫻靜靜站著,看著君瀾轉身走向回廊,隨即跟了上去。

月將影的眼神微微眯了起來,冷漠而迷離,看著離去的人,隨著腳步聲越來越遠,苦痛之意越來越深。

掛滿回廊的輕紗在風里翩翩旋舞,零落的花瓣卷落,不斷旋轉在冷湛的地面上。

仿佛終于支撐不住,他的身子晃了晃,緩緩沿著花樹坐倒在地上,殷紅的血不斷從體內滲出來,蜿蜒著傾流到泥土中,宛如細細的蛇。

月將影抬手虛握著拳捂住了嘴,然而,血仿佛永無止盡,不斷從口里劃下來,浸染了如雪的白衣,如同大片大片放大的紅梅盛放在雪地上,觸目驚心。忽然間,這個強悍凌人的男子抬起手捂住了臉,肩膀微微顫抖。

那種無力空茫的感覺,終于從他強自掩飾的心里彌漫出來,幾乎瀕臨崩潰。

即使和她成了親,他依然無法和她約定什麼,除了給予她將來安寧平和的生活以外,他什麼都做不了。因為,即使強大如他,依然無法阻止死亡的命運,血咒已然快將他的身子燃燒一空。

凌絕頂中雖然還有另外的法子可以解血咒,然而那樣的術法,一旦施用在身上,前塵盡忘,心如止水,然後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忘記那個深入骨髓,刻入神魂的女子。所以,他寧可選擇死亡,也不願意那樣活著。

或許他做錯了……他那樣自私,自私到和她成親,卻是無法承諾什麼。

原來,到最後,他的一生,除了孤獨,永遠都不會有其他……

日頭從雪荒頂處墜落了,大雪紛紛揚揚,伴隨著紅魅蒼茫的血色卷舞而下。冷霄閣里,傳來低微卻劇烈的咳嗽聲。

月將影勉力支撐著身子走進一間密室里,卻忍不住捂著胸口咳嗽起來,仿佛是從肺腑間空空傳來,急促而空洞。血咒已過,然而,蒼白修長的手指間卻依然有血珠不斷滴下,伴隨著滴漏,在空曠的密室里呆板凝滯地響著。

「領主,現在夫人不在,您還是——」雪櫻確定君瀾一時半刻來不了,早已听從主人的命令,在密室里等候,驚見如此情形,伸手便想去扶他,卻被男子揮手擺開。

「雪櫻,這次血咒提早發難,我恐怕時日不多。」咳嗽中,月將影掙扎著吐出一句話來,極度虛弱地躺到翡翠椅榻上,微微閉目,「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等事情一過,雪櫻帶夫人離開這里,不要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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