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得很密,鵝毛一樣飄著。
夜之墨站在大雪里,凝望著雪中晶瑩剔透的冰峰,巨大的冰峰壓滿了他整個視線,那種凜人的的氣勢讓所有的人都說不出話來。然而少年的眼楮里猛然迸出一絲雪亮的殺氣!
凌絕頂……應該就是這里了,那個跟蹤者應該不會給錯消息。
耳邊的風雪聲似乎更大了,夾著猛獸般的狂野,仿佛天地都已經感覺到了即將到來的險惡。
那冰峰是座萬仞絕壁,飛鳥難上,佇立在漫天的大雪里,宛如拔地而起直刺蒼穹的利劍,絕壁頂上仿佛有什麼光芒隱隱穿透出來,幾線銀光直刺他的眼楮,竟叫人不敢逼視。
黑衣少年稍稍夾了夾馬月復,上前幾步,絲毫不回避地直視著銀光,漠無表情。他靜靜地坐在馬背上,任大雪落了他滿肩。冰峰的尖頂上反射著一點冷冷的光,有一種不詳的銳意。
原來須得翻過雪荒里才能到達凌絕頂,他仰頭望了望萬丈絕壁,有些遲疑。
凌絕頂萬仞之高,他一個人輕易上得去,然而身後這些魔域宮弟子少說也有十幾個人,即使知道了秘道,上去也很容易打草驚蛇。
風吹起,積雪紛紛揚揚落下。就在積雪揚起的一剎那,少年閃電般從馬背上掠起,聞聲望去!
一襲勝雪白衣從飛雪中飄落,宛如天外飛仙一般飄落在絕壁沿邊的一根冰柱上。那人的靴子踩在只有手指粗細的冰柱上,居然不曾斷裂!
「你是誰?」憑著直覺,夜之墨心里一驚。
「月將影。」冰柱上,白衣紅發在風雪中飄蕭,月將影嘴角帶了一絲冷笑,「我等你很久了。
白衣翩翩如飛鶴,在長風中獵獵翻飛,仿佛被無形的利劍切割著,凜凜天風和飛雪一飛近他身側三尺,陡然被攪得粉碎!
「正好。」夜之墨看著面前的人,冷冷地,「今日我便是來滅凌絕頂,拿你命的。」
「滅了凌絕頂?」冰柱上月將影忽然邪肆地笑了起來,卻是冷而空洞,「小子口氣好大,不自量力。」
夜之墨冷冷看著他,眼楮卻漸漸成了死灰色——在他如同天外飛仙一般出現在風雪里的時候,他已然知道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這個人的氣息無聲無息,如同那些活了的死靈,凌絕頂領主竟然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如此也好,死了便不會負小瀾。
夜之墨微微笑了笑,豎起手掌令手下暫時退下。
待身後的人後退,少年霍然掠起,臉上陡然涌起了赴死般的決絕。月將影止不住地一震,看到少年那樣的眼神,心頭就是一驚——那樣的眼神就如當年他從雲樓里跑出來的那晚,只有一片無望的死灰。
雪衣男子靜靜地看著黑衣少年踏過皚皚白雪,在冰雪里飛掠過來,居然一時間不動身形。
直到少年足尖閃電般掠上了絕壁,月將影厲聲喝止︰「踏入一步者死!」
就在這一句話發出的同時,一道雪亮的光華斬開了漫天的白色!
黑色利劍從黑衣少年的衣袖中流出,那樣凌厲的劍氣,轉瞬將半空中的飛雪飛揚起來,湮沒了兩人的視線。
月將影只是揚眉一笑,冷睨了他一眼,劍氣的光芒照亮了他眉下深碧色的眼眸,那冷然的眼神里隱隱有金光浮起。白袍翩翩如白鶴,轉瞬掠上了絕壁幾丈。
冷笑中,他冷冷一叱,廣袖一拂,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凌厲的寒芒,弧形展開,瞬間將逼來的黑色長劍全數斬斷!
夜之墨下意識地急避,他只看到了雪衣男子在風雪里做了一個落刀的姿勢,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了「死氣」——送命的死氣!然而只避了一半,旋即控制住了身體,任由自己重重落了下來,落入厚厚的積雪中。
白光籠罩天空的一瞬間,魔域宮弟子什麼都看不到,只听到有什麼利器斷裂的聲音,然後看到了紛紛揚揚的飛雪下,一襲黑衣落了下來。那一刻,所有人都震驚和恐慌,不約而同發出了驚呼。
「殺了我吧。」少年眼里有淡淡的絕望之意,看著穩穩落回雪地的男子,笑了笑,「殺了我吧。」
「少主!」听到他一心求死的話,魔域宮弟子不敢置信地驚呼出聲,然而看到那個天人般的男子緩緩走過來,卻不敢移動分毫。
「你是她所在意的人,我不會殺你。」月將影俯向他伸出手來,微微一笑,手里赫然多了一顆透明丸,「世間只剩下一顆,服下它便可以解黑沉香。」
「你!」一直怔怔的少年驚醒般抬頭,看著他一眼,眼楮里知道是什麼樣的表情,「你有那麼好心?要殺便殺!」
月將影不再多說,放下解藥,轉身便走,卻在半路中忽然無聲無息地倒下。
少年猛然看過去,雪地里血跡斑斑,男子走過之處有血滴濺落。雪順著雪白的衣袖流了下來,仿佛無止盡,半身轉眼血紅。
怎麼了?方才交戰的時候自己明明沒有傷到他分毫,到底怎麼回事?
魔域宮弟子不明所以,面面相覷,但空氣里依然彌漫的殺氣令他們仍不敢動一步,只是愣愣地看著前方。
夜之墨掙扎著起身,看著雪地里許久沒有動靜的人,那一瞬間,少年的眸子里,閃過了冷電般的光。
這個人強悍如天神,和他交決如同與天人相搏,不管他如何受傷,此刻正是他最軟弱的時候,只要殺了他,便可以救回母親,向小瀾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