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天仙在身側,凝幽真的感覺仿佛回到那晚星下同游了,只是那時,她的心境是那麼澄淨、安然。
已經飛行了一天一夜了,天仙只覺仿佛在大海撈針一般,一路上雖未听得秦天璘與凝幽有多少話語,但是卻頻頻看見他們四目交匯,淡淡無言,卻仿佛不必言明。
「這都已經一天一夜了,為何還在銀河里飛行啊!壺冰山在哪里,不是說有人知道嗎?」天仙用她那一貫的倨傲的口吻橫了橫滿目星河,似是不屑。
秦天璘沒有接話,只是淡淡轉向凝幽,眉目間有星輝落下︰「為何,你不問呢?」
凝幽目中清波一閃,看向遙遠的星河,凝聲道︰「因為,我相信你!」
淡淡一句,不再言它。
秦天璘心下仿佛有一簇幽蘭破冰而出,無限暖意。她相信他,她相信他,不必言明,他,懂!
忽然,體內仿佛有一種力量在隱隱召喚,秦天璘不自覺地隨身而下,凝幽見他挾玉笛飛下,自知他可能知道壺冰山在哪了,立即迎袖一揮,俯身而下。
迎面,輕風徐徐,雲袂半飄,滿目晶瑩,皆是冰雪覆蓋。顫抖的清雪,撲簌簌落下瑩潤的氣息。天地間好像只剩這一色純白,白得讓人心顫,讓人心動,讓人不忍踏足。
即便是雪幽山的寧靜無聲,也不過是這里純白的背景罷了!
「這是?」凝幽禁不住贊出聲來,「好安靜!」
無聲的清雪上,渺渺立著三個人。兩抹白,一抹紅,恰似洇暈在宣紙上的光暈,點點蕩蕩,幽幽冉冉。
恰似雲袖新出,裊裊無憂。
只是,茫茫一片,卻無半點山的影子。
「壺冰山?」天仙揚起那傲美的容顏,捻足踏著身後的白雪,冷笑道︰「這兒有山嗎?來這里干什麼?我看,還不如叫山冰湖呢!」
凝幽沒言語,只是向他投去平靜的目光,恍若流月透過朱砂般清冷,淡然,卻是,那麼信任。
秦天璘微笑道︰「我只是感到體內有一種靈力在召喚,然後不自覺就來到這里,你先等一下,我看看前面是不是有一個湖。」言畢,淡淡一笑,恍若春風渡野,徑直離去。
凝幽垂睫,未曾言語。
秦天璘踏著皚皚白雪,雲袖飄飄,仿佛即將乘風歸去的謫仙,帶著不入俗世的淡然、清逸。點漆眸中流光溢彩,冷靜地看著面前驟然出現的一方湖。
湖水異常平靜,無波無痕,仿佛跌入人間的仙鏡,澄澈清冽,泛著微微的寒意,直直透入心骨。
秦天璘感覺體內驀然迸出一種感應,他微微蹙眉,眸中的冷靜化成一種好奇,然後,不自覺向那片幽澄探出手……
只一瞬間,不等秦天璘反應過來,就見湖面忽然陷落,一道湖光閃現,秦天璘就不見了蹤影!
「秦天璘——」凝幽心下一緊,立即旋身飛去,在湖面落定,除了一片安安靜靜的湖水,什麼都沒有!
湖水映出她那絕世的容顏以及那容顏上流露的憂心如焚。
心底仿佛有一片晴空忽然坍塌,莫名,無比疼痛!
凝幽趕緊向湖中施法,試圖分開那湖水,可是無論她怎樣施法,湖水紋絲不動,依舊,平靜如初。
「天仙——」凝幽語風急促,「快,你我合力分開這湖水!」
一道紅光掠來,天仙立定,漫不經心道︰「這地方好生詭異,我們還是走吧!」
「不行!」凝幽加注了指尖的靈力,靜楚的眉目倔強而憂傷,「我一定要救他!」
天仙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這才不情願揮出指尖紅光,一紅一白,二光交錯,合力注入湖中,然而,湖水已經清冷無波!
「怎麼會這樣!」凝幽收手,白光縈縈,皎若清月的玉容驀地涌上一絲驚慌,連天仙都不敢相信,一向冷漠高傲的凝幽,為何眉間會閃現驚慌之色!
「凝幽,此地不宜久留,我看還是先行離開吧!」天仙說著就想拉住凝幽一同離去,凝幽淡淡離身,語氣平靜,語風卻是極其冰冷︰「要走你自己走,我不會丟下他的!」
言畢,美目微閉,渾身白光四射,她試圖以全身靈力去分開那詭異平靜的湖水!
「凝幽,你瘋了——」天仙叫道,「你在干什麼?難道你真的對他動情了?你不要命了?」
天仙到底在底下說了什麼,凝幽根本沒听下去,她只知道心底很是揪痛,仿佛空落落一片。她只知道現在秦天璘生死未卜,她不能丟下他。秦天璘,也許我真的瘋了,為何我越想忘掉你,越是忘不掉,你不能有事,絕對,不能!
凝幽正兀自用法,忽然只覺面前一股靈力洶涌襲來,不等她晃過神來,就覺身子被突如其來的靈力克制住了,旋即,整個人便被沖到半空。
「凝幽——」耳邊好像是天仙的疾呼,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水汽,正待她施法回身,卻不料腰間一緊,一股溫暖覆上,身子不由自主落入一個溫潤的懷袖,如此,熟悉!
水汽氤氳間,她對上一雙清冽冷靜的雙眸,墨發自玉冠中束出,就那樣定定地端著微笑,看著她。
不是秦天璘,還會有誰?
仿佛繁華三千丈,一笑冰山橫。
在凝幽驚愕的寒目中,水汽襲開,落定,立身。
秦天璘松開了手,凝幽當即旋身,與他隔尺相望。
秦天璘渾身滴水未沾,一派清逸,一如剛才,只是眉目間仿佛多出一些憂慮和痛心。
為何剛才突然襲來一股強大的靈力?為何你又突然落水?為何,又突然出現?凝幽心下很想問,可是話到嘴邊,竟然簡練成一句話︰「你……沒事吧!」
因為不想知道剛才發生什麼,只想知道你現在好不好。
凝幽難得溢出的驚慌之色早就煙消雲散,如今,眸中淡淡寒霜,混著月魄,一派端莊冷靜,仿佛之前什麼事也沒發生。
秦天璘負手而立,挺直的身姿微微泛著寒意,他目光清明,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紋,剛才借著體內的靈力與湖水的沖擊接住了下落的凝幽,感受到懷中人剎那的驚訝與關心,他的心,還是不自覺泛著喜悅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