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朝野同心金蘭契
短短幾個時辰,塵埃落定。萬里江山,換了主人。
相較于整個京城的燥動,昔日的大皇子府,卻是意外的清靜。步曼舞拿一杯茶坐在廊下,從日出,直坐到日暮。朝堂上的樁樁件件,凌望南已經遣人細細講給她听,可不論情形再怎麼驚心動魄,听來,也只像是一個故事。
改朝換代是出戲,她卻只做了看戲的人。
直到有一只手拿過了她手里早已冷掉的茶,牽了她的手,回頭看著那張熟悉的臉,暮色中,仍是俊美異常。一時竟是恍惚,感覺不到這溫潤如玉的枕邊人,忽然成了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凌望南仍是穿著平素常穿的素色錦袍,微微帶著笑,步曼舞定了定神,想著要不要見禮,卻是懶洋洋的不想動。笑道︰「咦?我還想看看你穿龍袍是什麼樣子呢。」
凌望南笑著比比身上︰「穿什麼,還不就是這個樣子?」
身後的裴澤(公子澤已賜回本姓澤,自此以裴澤相稱)插言道︰「想看,朝堂上去看啊!」
步曼舞側頭看了他一眼,公子澤穿著鶴繡雲紋的朝服,卻殊無半分龍行虎步的氣勢,還是那般拽拽的,鋒芒畢露的模樣,只有湛亮的眼瞳透出幾分笑意。
這便是凌望南和裴澤最大的不同罷?凌望南即使前一秒還黃袍加身,也一定會周到的在見到她之前換下,單純做回一個相公。而裴澤,卻一定要穿著這代表身份的衣服給每一個人看過,甩夠了排場,順便氣氣不喜歡他的人,然後才會月兌下來棄如敝履。
看到這翻了天,覆了地的兩只,又平平安安站在面前,心情忽然變的很好,步曼舞站起來,玩笑道︰「國主陛下和裴大人都不忙嗎?這麼早就回來了?」
裴澤居然有點兒不適應自己千辛萬苦爭回的姓氏,眨了一下眼楮,才笑道︰「他要回來陪你吃晚飯,這事兒重要的很。至于江山,他輸的起,不必管他。」
凌望南微笑,牽著她手向傾杯院走,一邊道︰「已經鬧了一天。這該讓這些人喘口氣了。」
裴澤哼一聲,帶一絲玩笑,道,「這些見風使舵的老狐狸,何必管他們的死活。」
凌望南微微失笑,溫顏道︰「若是這些人個個忠心耿耿,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天下哪能得來如此容易?」
裴澤淺笑,道︰「前朝的忠臣孝子,到了‘南朝’便是叛逆。你還想留下他們不成?」
凌望南看了他一眼,笑笑不答,裴澤笑續道︰「你要博仁善之名,不殺也可以,不如把他們全都流放了,讓這些人全都聚在一齊,看看空有忠心,能做些什麼出來?」
好玩嗎?凌望南無奈,道︰「忠心不是過錯……裴澤,西華的兵馬也快到了吧?」
裴澤一挑眉,看他一眼,微微意外他會知道。卻並不真正驚訝︰「算起來差不多了。」
凌望南一笑,「那很好。」
這兩只,什麼時候變的這麼默契十足,竟有幾分並肩做戰的良友的味道了,頂兒尖的智慧相加,也無怪如此無往不利。裴澤忽然笑出來,悠然道︰「你知道是誰帶兵嗎?」。
凌望南向來不逞強,自然答他︰「不知。」
裴澤笑道︰「公子洛。」
凌望南一笑不答,裴澤看了步曼舞一眼,笑續道︰「先是步若飛,又是公子洛,當真好笑。我若想做什麼,難道是這些人能牽制到的嗎?」。
公子洛,幾乎已經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步曼舞有一瞬間的感慨,裴澤已經笑道︰「曼兒,想見見他嗎?」。
「呃?」
「西華兵馬困在南郡,國主派兵增援,領兵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公子洛,明白了沒?想見見他嗎?」。
汗,步曼舞搖搖頭︰「不必了吧,我對他那張臉,已經夠熟悉了。」裴澤哈哈一笑,她便問道︰「公子洛帶兵增援,然後呢?」
裴澤顯然心情不錯,笑著比比自己︰「這何必問?我身為南朝國師,那是最大的內應,自然是趁夜黑風高,上前接應,然後倒戈一擊。雙方兵馬 哩啪啦,斗個兩敗俱傷……」
汗!她無言,沒心思欣賞他的幽默,拿過筷子預備專心吃飯,凌望南便微笑道︰「兩邊兵馬已經僵持數日,南郡之名也已經傳遍天下,瞞不住人了。此時諸事不齊,尚有轉圜余地,若是再等幾日,朝中大臣又會有話說。不如趁現在,送這個功勞給裴澤,讓他帶兵解了此困,完滿此事……畢竟在這兒,就算封到了國師,也不及西華國主一句褒獎,更能塞悠悠之口……」
裴澤截口道︰「事情若是如此,當真能完滿麼?」
凌望南沉吟道︰「我不能承諾將來,不過你可以放心,此時,事情尚在控制之中,我可以保證,這是目前最好的解決方式……只希望你要的,跟我要的一樣。」
裴澤淺笑。直截了當的道︰「西華只配坐以待斃?」
凌望南正色道︰「西華國力,僅止于此,不是一人之力能夠改觀,也不是十年八載能夠重起,你可以立志富國強兵,但是你必須有耐心等,你所知的捷徑,我亦知,所以不必費力去走……不過,正因為西華勢微,也許才更安全。裴澤。我知道你心高氣傲,但有些事情,你我俱都無奈,我相信西華國主華承睿非常樂意做南朝的附屬,既然這樣,你又何必強求?」
裴澤微笑道︰「如果我現在殺了你呢?」
凌望南淡淡的道︰「你殺不了我,即使你武功卓絕,智計絕倫,仍是不可能,連一線機會,都不會有。」他略略停頓,寧定的續道︰「何況,就算你殺了我,你也會不可能活著離開……再退一步,即使你能活著離開,也趕不及挽救西華滅頂之災。」
裴澤垂了睫,良久,才冷冷的道︰「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先殺了我?」
凌望南溫顏道︰「天下唯你,方能將南郡之戰,全始全終,完滿解決。」
「好!好!」裴澤忽然仰頭干了杯中酒,道︰「那便後會有期了!」一邊拂袖轉身,凌望南站起身,拱手笑道︰「凌望南煮酒恭候國師還朝。」一邊說著,便伸出手來。裴澤抿了唇,在他掌上一擊,藉力起身,輕飄飄的翻過了圍牆。
步曼舞雖然將他們的對話句句听在耳中,卻始終沉默,不肯插言。一邊苦中做樂的想,這算不算後宮不得干政啊……凌望南已經坐回來,習慣的拍拍她手背︰「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有公子澤……哦不,裴澤在,很難讓人放心。」
「是,」凌望南微笑道︰「裴澤太聰明。聰明人總是很難安靜的。南朝初定,經不起他折騰,若要依他的脾氣,恐怕要把所有的朝臣全都趕盡殺絕,換上他喜歡的人才罷吧?他說我輸的起,其實他才是輸的起的人……天下間所有人,所有事,在他而言,不過是一個游戲,既然這樣,便讓他換個地方,好好去玩,順便做點兒正經事。」
「你想和平解決這件事,讓裴澤救兵馬還朝,然後在西華也得一個國師做做?」
凌望南失笑道︰「算是吧。我不想去攻西華,所以想西華臣服于我,做南朝的附屬,我想西華國主,一定非常樂意,也不必動甚麼刀兵。只怕裴澤不會甘心……我無心一統天下,可一統天下的游戲,他還沒有玩過,只怕,有興趣的很……」
呃?步曼舞默然,依裴澤的脾氣,這實在太有可能,只不過有些以卵擊石的味道,實在太過冒險,「你這樣激他,依他的脾氣,一定會偏偏跟你對著干吧?」
「我不是激他……」凌望南搖頭︰「他雖然偏激,但絕對不莽撞。在這件事情上,說與不說,或者怎麼說,其實,都沒有區別。一切全在他一念之間。我並不想與他為敵,只不過……」凌望南搖了搖頭,不說下去。
真的很想知道,裴澤的心里,究竟在想什麼,他究竟在乎過什麼……國?家?愛情?友情?喃喃的,她竟問出一句︰「如果裴澤真的倒戈?」
這話竟是全心為凌望南著想了……凌望南的目光水溶一般溫柔起來,柔聲道︰「你放心,不論發生任何事情,我一定會首先保住南郡無恙。」
她沉默的點點頭,忽然輕聲道︰「我很想念師父了。」
凌望南笑道︰「事情一旦解決,我相信他老人家立刻就會飛赴京城,九公是出了名的護短,自己的徒弟,那是寶貝疙瘩,哪里放心你自己在這兒?」
想起那個白須白發的老頭兒,便不由自主的帶了笑︰「怎麼是自己?不是還有鳳凰蛋一樣的萬能小南麼?」
凌望南微笑出來,將她擁進懷里︰「說的是,我會一直在曼兒身邊。」
她一笑,帶了一絲懶散,閉上眼楮,靜靜體味這難得的一刻安靜,直到他吻吻她的頰︰「曼兒,明天去皇宮里看看,好不好?也許那兒的房間,比這兒更讓你喜歡?」
她有點兒猶豫,明知勢所難免,卻本能的有些抗拒,凌望南柔聲道︰「可是這些人慣用的討好方式,若是後宮虛懸,不知道他們會弄什麼門道出來,就當救救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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