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一寸離腸千萬結
凌望南的話說的溫柔。尚帶了一絲求懇的味道，她便不由自主的心軟，幾乎想要點點頭說好，卻終于還是決絕的抿了唇。宮闈一入深似海……從始至終，便不曾想過，真的要去這重重復重重的深宮，與別的女子，共享帝王之愛。
下一秒，她卻輕輕的微笑出來。寧定的道︰「我倒不知，這初旭帝竟是之人？」
凌望南看她笑的竟有幾分頑皮，不由自主的抬手，去撫她的唇，一邊道︰「哦？」
步曼舞咳一聲，輕輕的從他懷里掙開身，福身一禮，笑道︰「謝陛下肯給曼兒一個賣弄的機會。」
凌望南笑著別開臉，表示不受她這禮，步曼舞已經笑道︰「此時南朝初起，新帝即位，可是這滿朝都是前朝的臣子。雖然真說起來，似乎是子承父業。但這國號一改，味道自然大不相同……」
凌望南只是笑吟吟的听著，她便續道︰「我只是想說，這會兒，滿朝的文武大臣，都在張大眼楮，豎起耳朵，細細的等著你的動向，看看這新登基的初旭帝，幾點吃飯啦，幾點起床，愛財乎，愛色乎……結果可好，你什麼都還沒做，先把個美人……」
她笑吟吟的停一停，比比自己︰「算美人不？姑且這樣叫吧，先把個美人運進宮，不管做的再秘密，也是保不住密的，大臣們個個都想曬忠心，討好你，正愁不知該從何下手，這一看，呀？小皇帝愛美人，那一傳十，十傳百，天下美色自然是絡繹不絕。送進宮來……初旭帝的後宮佳麗三千人，轉眼就齊了，不消你操半點兒心。」
她一邊說，凌望南一邊笑，一直等她笑吟吟的說完了，仍是笑個不住，步曼舞于是眨一下眼楮，笑道︰「哎，揭穿了你的私心，也不用笑這麼久吧？果然是帝心深不可測，我……」
話還沒說完，凌望南已經抬手將她拉進懷里，便要吻下，她笑吟吟的抬手擋住︰「聰明人，我說的不對嗎？」。
凌望南垂下眼睫，微微有一點不情願︰「你說的對，很有道理……可是這些事情，我自然會處理，你何必管他？」
她仍是玩笑，道︰「讓初旭帝操心的事兒這麼多，我就不用湊這個熱鬧了吧？」
他柔聲道︰「好曼兒。別這麼叫我。」
她微微挑眉，半真半假的︰「現在，你還會這麼說。可是，將來，當你習慣了別人稱你萬歲，還會喜歡有人叫你臭小子嗎？當人人都叫你陛下，你總會有一天，不想我叫你小南，所以，不如……」
他的眼瞳緩緩的深沉下去，靜靜的看著她︰「曼兒，我真的不喜歡這樣……若是我能選，我寧可牽著你的手，縱馬馳騁，無拘無束……」
她竟是鼻酸，垂了眼睫，輕輕吸氣，慢慢抑下那淚意，然後笑出來︰「只可惜你沒的選。既然做了，那便做好罷，怨天尤人，豈會是我的小南？」
兩相默默，凌望南擁緊了她，她便也由著他抱緊。隔了許久，凌望南才輕柔的道︰「曼兒，我總覺你今天，有些不同……讓我覺得不安。」
心境變了，自然會有不同，有時。做一個決定，只需要一秒鐘。她心頭微微一震，卻不動聲色的笑道︰「為什麼？哦……你是怪我，不該說這麼多嗎？」。
「不是。」凌望南放松她，去看她的眼楮︰「當然不是，我喜歡听你說話，說什麼都好。只是，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曼兒。」言笑自若，自信滿滿，綻放著光彩，似乎有些讓人……抓不住……
步曼舞笑道︰「既然喜歡听，那就听我說完好不好？我知道你聰明絕頂，可是，皇帝這事兒，你不也是頭一次做嘛？」
凌望南微笑，柔聲道︰「是，我沒有經驗，做不好，正想等夫人教我。」
他俊美異常的面容，在月下是酒一般的溫柔，酒渦在頰上若隱若現……美的讓人很想親近，于是她便靠過去，吻一吻他的酒渦。卻在他手臂攬過來時，笑吟吟的閃開，笑道︰「敢問陛下，你現在最缺什麼？」
凌望南皺眉，卻仍是好脾氣的道︰「缺忠臣，缺良將，缺錢、缺糧……」
她截口，「總之你什麼都缺是吧？」
他不好意思似的眨眼楮，續道，「……最缺皇後。」
她咬住唇，看著他孩子樣無辜的神情。不要這樣……這樣太讓我心軟。太讓我喜歡……這樣會讓我覺得，你真的，真的，真的需要我在你身邊。悄悄吸一口氣，若無其事的笑出來，拍拍他的臉，「小南乖啦，忠臣良將會有的，皇後也會有的……你現在想要怎麼辦？」
凌望南輕笑道︰「夫人不是已經想了很久，已經幫我想好了嗎？那我何必再費力去想？」
她瞪他一眼︰「你怎知我想了好久？」
他只是笑，她便續道︰「好吧，我說。我想，以你的個性，你的第一步，本來應該是安撫，但是，已經被裴澤弄成了整肅，他本來就是鋒銳的，又做了這風口浪尖的國師……你也就將計就計，讓他先做了整肅的第一步。」
凌望南默然，不由自主的斂了笑，看著她清亮如泉的眼楮。她並沒有責怪誰，也沒有為誰不平，她只是就事論事……凌望南一時竟是恍惚，似乎面前這個侃侃而談的女子，自己從未認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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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他的眼，同樣洞悉他所想，一如他平日洞悉她的心思。
因為有一個喜歡把所有事情看穿，然後說的清清楚楚的裴澤，所以她從來只問為什麼；因為有一個做甚麼事情都周到細致，天衣無縫的凌望南，所以她從來只答一句好的；從來不多說，並不代表她真的不知道。彼此朝夕相處這麼久，早已經把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只是，從來沒想過要展現，今日，竟是第一次。
她在他深情如海的注視中張大了眼楮。半似撒嬌的笑道︰「算了，你就是不想讓我說。」
「哦……不是不是。」他回過神來，笑道︰「我只是醉于曼兒的容色……曼兒說罷，坦白說，跟這些虛偽浮華的滿朝官員打交道，真的非我所長，十分……厭倦……」
她抿著唇點一下頭︰「好！」
凌望南太聰明，不要露出馬腳，一定一定不要……輕輕吸一口氣，她笑道︰「我記得你說過，凌裕長于軍事，不擅治國，所以，他的朝堂是一個空架子，一定沒留下多少東西給你……你現在最缺的，應該是錢。我相信你的能力，我相信你這麼多年布下的網，所以，每一個官員的品性，你心中一定有一本帳。倒要請問，這朝堂中，有幾個貪官？」
凌望南微微凝眉，竟真的去想，她便有點兒好笑，柔聲道︰「我只是做個比喻，不是要你回答。現在，大事初定，人心惶惶，你缺錢，但大臣們未必缺。可你如果跟官員們要錢，人家肯定是不情願的，說不定要不到，還落個罵名……而要對民間加苛捐雜稅啦，官員倒是不在乎，卻仍是不妥，本來人就有劣根性，吃著碗里啦，看著鍋里，你這兒做壞人，人人都去說凌裕皇帝做的好，看著難免讓人不爽。」
凌望南微微一笑，目光幾乎膠著在她臉上，她也不別開臉，坦然的笑道︰「我這也不過是襲你故智，壞人讓別人去做……呃……呵呵。我是說，你的天性本就寬厚，所以，仁愛帝王的名頭，自然可以拿過來。你可以表面安撫，然後小小的重用幾個搜刮有道的貪官，把肥缺給他們做，比如可以讓他們去修廟什麼的，或者，你想做什麼花錢的事兒，都可以照此辦理。總之，只給他們虛餃，卻不給他們銀子用，他們自然知道找誰要……既辦了事兒，又不必自己花銀子，而官員還心甘情願，不遺余力的幫你做……」
凌望南微微挑眉，若有所思，卻不插言。
也許這樣，會顯得市儈罷？就算是，也一定要說完……她仍是言笑炎炎︰「有道是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無官不貪和無商不奸，都是真理中的真理，只不過是多跟少的區別。這些官員，你給了他們斂財的機會，而這個機會是你給的，他們為了保住，自然會拼命效忠你，你的第一批自己人就成形了。有了自己人，你就可以用他們來做你想做的事……但是他們畢竟是貪官，貪的多了，人家就不會罵官員，會罵你這個國主了，到那時，你就可以大刀闊斧，收拾了他們，然後把所有家財充進國庫……名、利兼得，豈不是好？」
「哦，還有還有……你可以適當的在民眾面前露一下臉，你的樣子，是很具有欺騙性的，只要見過你的人，沒有人會覺得你是壞人，最好就這麼一傳十，十傳百下去，人人都說你是仁愛天子。那樣就算真的有貪官污吏，百姓也會說，只可惜小皇帝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就怎麼怎麼……」
她說了很多很多，說的口干舌燥。
其實官場，本就是一門學問，治國，更是一門大學問。這些理念，在現代，百家講壇什麼的，整日都在炒來炒去，是個人就能拿過來曬曬，簡直就是千百年封建統治的精髓所在，雖然現在說起來似乎淺顯，卻不是一個人只憑聰明就可以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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