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春水初綻擲千金
金霖驚慌失惶的跳起來。東張西望，好像要找地方躲藏，步曼舞本來只是逗他，倒被他弄的不好意思，壓低聲音笑道︰「我騙你的。你怕什麼啊！這女人究竟是誰？莫非……莫非你是逃婚的？」
金霖頓時哭笑不得，無奈的看她一眼，卻也生不起氣來。湊目窗上，瞥了一下，立刻再合緊窗扇，低聲道︰「我真的不認識她。」
步曼舞忽然想起不久前那一幕，挑了挑眉，不再追問，金霖停了一息，卻輕聲續道︰「只不過，數日前，我偶然去寺前走了走，卻踫到這個女子……彼此素不相識，她卻攔住我，頗說了一些話，讓我無言可答，只好月兌身避開……」
步曼舞笑道︰「說這麼文縐做什麼？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她調戲你了？」
金霖臉孔紅漲的點了點頭，卻又急道︰「事關女子名節，不可亂說……肖兄切不可向外人提及！」
步曼舞見他說的鄭重，心意也是厚道，也便笑笑不語，一邊仍是諦听窗外的聲音，卻听那知客僧道︰「……只有兩個讀書人借住在此，別的也沒有甚麼人了。」
那美婦人嬌滴滴的道︰「……有讀書人在此嗎？怎麼不見？」
知客僧道︰「這兩位書生一向深居簡出，刻苦攻讀，甚少露面。」
美婦人輕輕一笑，便道︰「這可怎麼辦呢？我身困體乏，來這後院，本來是想暫借貴寺的靜室小憩一會兒的，既然有讀書人在此，那卻不方便了……偏生家宅又遠，這卻該當如何……」
那知客僧沉吟一下，猶豫的道︰「既然這樣……那小僧請這兩位書生暫避一下，讓出院落，讓女施主歇息一下可好？」
汗，還有這種事兒？
那婦人搖頭道︰「褻瀆斯文，豈不是我的罪過。」
知客僧一時無言，那婦人想了一想，笑道︰「不如這樣，左右這院中閑房甚多，我也不過只借一間。這兩位書生都是斯文人，既然早便在此，那便互不相擾便是。」
知客僧有些為難。想了一想，才道︰「那女施主便隨小僧過來。」一邊帶著那美婦人走到盡頭一間，引了進去，然後退身走了。
步曼舞長日無聊，八卦當前，看的饒有興味，一邊悄向金霖道︰「看到沒，這女人，擺明了是沖你來的，不然，沒事來這和尚廟做什麼？」
金霖的臉陣青陣白，喃喃的道︰「我……怎會這樣？這寺中僧人，怎能容女子進入後院，還容她在此歇息？」
步曼舞不由好笑，笑道︰「這還用問，肯定是這女子布施了大把的香油錢，否則，那知客僧怎麼會恭敬成這樣？為君一擲千金哦！」
金霖薄怒道︰「佛祖面前，豈可如此市儈？」
步曼舞失笑道︰「佛祖高高在上，自然不必市儈，可是守佛祖的僧人個個要吃要穿。卻是不得不市儈。遠了不說，便說你每天這一日三餐，寺廟可是白白提供的，沒有銀錢進項，拿什麼買米買面？」
金霖默然，步曼舞正想再說什麼，卻听到腳步聲響，急壓低聲音道︰「她過來了。」看金霖滿臉懷疑，又續道︰「是真的，她向這邊走過來了。」金霖急站起身，微微失色，步曼舞隨手拍拍他肩，安慰道︰「不要緊，她能怎麼樣啊！大男人，怕什麼！」
話音未落，已經有人輕輕叩了兩下門，少停，又叩了兩下，步曼舞咳了一下，沉聲道︰「是誰？」
那美婦人柔婉的聲音道︰「小婦人水柔……請問公子，你這兒可有茶水麼？」
水柔，這名字起的……步曼舞道︰「沒有！」
那美婦人頓了一下，輕笑道︰「公子敢是開玩笑麼？怎會連茶水都沒有？」
看來這女人不是那麼好打發的，步曼舞微微皺眉，看金霖神色悲壯，看在他平日相待的情份上，決定投桃報李，挺身而出，于是上前一步。打開了房門，道︰「我們是客居在此，處處簡陋。夫人要茶，為什麼不跟和尚要？」
水柔本來神色柔媚，一抬頭間，卻是吃了一驚，退了半步。明眸流轉間，正好看到金霖站在後面，這才回過神來，步曼舞又道︰「夫人若是沒有別的事兒，我要關門了。」
水柔立刻便是一笑，福身一禮，道︰「這位公子，尊姓大名？」
步曼舞鎮定自若的道︰「萍水相逢，男女有別，何必通名報姓？」
水柔笑道︰「公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嘴里說著，手便似有意，若無意的扶在了門板上，讓人想關門都難。
步曼舞皺起了眉心。女扮男裝這麼久，除了金霖，幾乎從來沒與人有過交集，縱是交談，也不過是偶爾問路。或者打尖投宿。沒想到一見就見了個這麼難纏的主兒。看這水柔，神情雖嬌媚2000，卻毫不羞澀，目光中春水盈盈，目不轉晴的，居然好像……看上自己了？自己這扮相，真有這麼風度翩翩麼？
以前總覺得女扮男裝，不可能認不出來，可是真的處身其中，才發現其實並不難。古代的衣服，尤其是男子衣袍。重重疊疊，肥肥大大，要掩飾身材，十分方便。加之古代的女子，大多長年深處閨中，少現人前，便是偶然出門，也是艷妝華裳，眉色漆黑，唇色艷麗，話音鶯鶯瀝瀝，身段也是柔靡嬌媚，可以說是把女性陰柔之美，綻放到極至。
而現代的女子，通常言行自若，大大方方，神采飛揚，那種神情氣度，放在古時，便連一些男子，也是不及，何況女子？所以除非有甚麼意外，否則，絕不會有人往女扮男裝那兒想。
步曼舞咳了一聲，淡淡的道︰「夫人請自重，小生還有書要讀，您請回吧。」
「哦？不知公子都讀的什麼書？」一邊說著，居然跨進門來，步曼舞頓時無語，金霖忍無可忍，上前一步，道︰「夫人……你，擅自闖入……」
水柔飛快的笑道︰「咦？這位公子，敢是這家寺廟的方丈？」
金霖語塞，水柔已經笑道︰「原來不是，小婦人是方丈的貴客，不知公子是？哦……食客麼？」
金霖更是窘態畢露。步曼舞看金霖顯然不是這女人的對手，杵在那兒，難堪之極。索性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對他使個眼色，金霖猶豫不決，步曼舞便對他擺擺手，表示沒問題。他大概也深知自己在這兒，不過是添亂。猶豫再三，頓了頓足，憤然而出。
步曼舞坐入椅中，悠然的看著水柔東模西蹭，一直到沒啥可模，才轉回身來，步曼舞笑道︰「不知夫人在找什麼？」
水柔笑道︰「公子怎麼這麼問？」
步曼舞道︰「看夫人舉動，不得不生此疑問，夫人翻也翻過了，看也看過了，這廟宇人來人往之地，人多眼雜，夫人不如還是請了罷。」
水柔掩口一笑，熟練的飛個媚眼過來，道︰「小婦人蒲柳之姿，尚不避人，公子人品如此俊逸，還怕人看麼？」
汗……步曼舞竟也無言，心說這女子調戲小白臉，如此有恃無恐，莫非她們家相公已經駕鶴西歸了？凝起了眉，索性直截了當的道︰「不知夫人想做什麼？」
水柔卻仍不急不燥，訓練有素的答︰「小婦人進寺上香，身體困乏……」又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步曼舞實在言語不能，站起來把門一開︰「夫人請吧，我還要讀書。」
「讀書？」水柔笑出來，意味深長的道︰「你也讀書麼？」
「讀書人，不讀書，做什麼？」
水柔一笑，「不，你不是讀書人。」
步曼舞愣了一愣，仍是鎮定自若的笑道︰「夫人何出此言？小生固然才疏學淺，卻也有一片向上之心……」
水柔撇著嘴角笑出來，隨手拿過桌邊的書︰「別裝樣了，真正的讀書人，哪有看這種書的？」
步曼舞心里已經在犯嘀咕，心說這本書可是金才子買回來的啊，不是啥禁書吧？面上卻笑道︰「這書有什麼不好？做學問還有遠近短長麼？」
水柔以袖掩口，笑了出來，眼波神情，一片嫵媚︰「沒說這書不好，正是說它太好了！我雖然不識字，可是我家老爺便是書商，長日見的多了，你能用的起這種書，就一定不是尋常人哦！」
什麼意思？她不識字，卻說這書太好……順便說一句，她家老爺，原來還沒死啊，而且還是啥書商，嘖嘖。步曼舞一時也模不準她的意思，訕訕的接過書來翻了兩下。
這幾本薄書，這些日子被她翻來翻去，紙頁早都爛糊糊的了，究竟哪點兒好了？水柔看她發怔，更是格格直笑，索性拉起她來，拖她出門，沿著院子轉了半圈，居然就真的被她找到金霖房中，隨手翻了一本書，遞了過來。步曼舞急接過了，翻開一看，心頭便是咚的一聲。
這書，居然是手抄的……急抓過另外幾本看了看，居然本本都是手抄的，墨跡或新或舊，卻都是同樣的筆跡。步曼舞頓時恍然大悟，這個時代，印刷術想必還不發達，所以印制的書籍才貴的離譜，而窮書生們讀書，卻全都是手抄的。
可是金霖固然沒提這個，步曼舞自己，也是全未留意。一時言話不能，水柔掩口一笑，道︰「公子氣度不凡，一定出身高貴，便連看幾本閑書，也是這般大手筆。」
步曼舞無奈，只能硬著頭皮答道︰「不敢。我只是懶的動手摹寫，所以揀幾本現成的，附庸風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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