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檀畫忍不住垂眸一笑︰「白公子,你這是等于痴人說夢呢!誒,等一下,你不會是覺得我留在你身邊可以幫你清除異己然後殺人吧?你們白家的事兒是你自己的事兒,我不會幫你的,這高士番是自個兒找上門來送死,我才替我自己也替你結果了他,但是如果是別人,我不會攙和的。」
白朗听了這話低眸一笑,在清淺的月光底下看著也還是溫柔︰「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只怕窮其一生,也再也找不到像三姑娘這樣的女子了,只是可惜,我始終走不進你的心里,但是,能迫著你在這里陪我十年也是好的,不過我心里頭知道,你肯定陪不了我十年,我又不是傻子,卻總是說些傻話騙自己。」
楚檀畫見他這樣說,又是這樣溫柔的苦笑,那些本該在這時候說的狠心的拒絕的話忽而就說不出口來了,她抿唇望著他道︰「白朗,那些畫——」
可如今想起來,他怎麼會不怕呢?他現在,分明怕的要死。
楚檀畫一愣,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可是她心里頭知道這是他最後的要求了,他又不是個傻子,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終究是留不住的呢?見他直接坐在台階上,抬眸瞧著天上的月亮,其實坦白說,這還是她頭一次這樣很認真的打量白朗,若是忽略掉他是個商人的事實,其實就這樣看過去,他真是個冰肌玉骨的男子,他要是放下了對自己的執念,一定會找到能配得上他的女子的。
她不心疼他,她只是覺得那些畫被白老大那樣找人粗暴的撕了,就等于是在他的心上狠狠的砍了一刀,比她拒絕他的話還要惡劣,她有些想安慰他,卻不知道如何開口,頓了一頓,到底沒有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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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痴戀,真是傻透了,他卻傻的甘之如飴。這輩子從沒對人這樣真心過,她還是第一個。
白家上上下下,就唯有母親沒看過那些畫兒,也不知道她的名字,是他刻意不肯告訴的,因此他說了,要把真人帶到母親面前給她看。
他怔愣了一下,下意識的答道,我不怕。
楚檀畫一直都站在那里看著他,見不到他的表情,看不到他的神色,只是覺得他的背影很是寂寥,她不是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她這輩子沒有單戀過任何人,從一開始她跟狐狸就是相愛的,但是不代表她不懂得單戀的感覺,這世上相愛的人都該慶幸,于千萬人之中能夠相愛相守,那該是怎麼奇妙的緣分哪,總好過如白朗一般終究無果。
心里頭忍不住嫉妒她愛的那個人,那個人真幸福,他所有所有奢望的東西,那個人都能名正言順的擁有,他有時候壞心的想,若是安冉燁對她不好該多好,那樣的話,他是不是就會有一點點機會了呢?可是即刻又會轉念一想,安冉燁若是對她不好,她會難過的吧,他不想讓她難過,那個人,應該好好對她的。
一大早的,楚檀畫就被一陣嘈雜的人聲吵醒了,昨夜睡得晚,她眼楮酸澀的睜不開,在床上翻滾了好一會兒才起來,屋子里的暖爐都滅了,也不見冰兒來加炭火,她心里頭疑惑,忙穿戴整齊然後用水盆里剩下的一點兒冷水洗了臉和手,被冷水一激,腦子里總算是清醒了不少,外頭依舊嘈雜,而且吵嚷不休,楚檀畫皺眉,她擦淨了手,直接就去拉門,結果門一打開就看見白老大站在門前,跟她不過一兩步的距離,倒是把她嚇了一跳。
他不想放棄,不想認輸,更不想放手,可是,事實由不得他,這些日子的相處是他最最高興的時刻了,可是,即便想通了這些,他也不願意放她走,他就是不舍得啊。
白朗忽而站起來,轉身,定定的望著她微笑︰「沒事,我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時辰不早了,我覺得外頭挺冷的,三姑娘還是回去睡一會兒吧!」
「三姑娘,我睡不著了,你能陪我看一晚的月亮麼?今兒月亮真的很好,這樣的雪夜,還有竹子輕輕搖曳的聲音,從前只有我一個人在這里欣賞,你如今在這里,能陪我一塊兒說說話麼?」
相愛的人,該珍惜;單戀的人,該放下執念,也是放了自己。
他記得自個兒當時苦笑,君子?他就是個商人,在商言商,做什麼君子呢?他不懂那些,他就是不想做讓她不開心的事兒罷了,只不過,這一次把她強擄來,是他實在忍不下去了,這也是十多年前立下的誓言,他要她,可誰知道他都沒跟她說過這些,兩個人就在短短的交集之中相悖走遠,兩個人在各自的方向里走完了這一生。
可是末了又問了一句,她要是不喜歡你呢?她要是為此恨你呢?
她听了白朗的話,思緒也是萬千,沉默了一會兒,忽而心念一動,望著他道︰「白公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事情?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白朗說完這話就直接回了他自個兒的房間,剩下楚檀畫一個人在原地發愣,要看月亮的也是他,說睡不著的也是他,現在說回房的也是他,這人心思變的真快。
可是,她陪在他身邊的時候,連心都是暖的,看著她笑,看著她嚇人,看著她調皮,甚至于這樣靜靜的陪著他,都是好的。
他望著月亮淡淡的開口,說這話的時候心里頭沒有預期的撕心裂肺,而是淡淡的惆悵和淡淡的溫暖,能夠溫暖他的人就在他身後,他卻不敢回頭,真怕這溫暖的陪伴在他一回頭的時候就消散不見了。
雪夜之中,白朗的思緒飄的很遠,他想起的是他這些年在家族之中的血拼,他幾乎是殺開了一條血路才得到了今天的榮耀的,那些回憶都是苦澀不堪的,可唯獨看著那些畫,想起那次在夢覃樓初遇她時的情景,心里頭才是高興的,難怪母親說他,這心里頭單戀一個人的滋味,其實是最好受的,這滋味誰也不知道,但是只是自個兒想著的,酸甜苦辣全都有了,開心就是開心,難過就是難過;可是,也是最不好受的,因為無論自個兒怎麼想,那個人都是不知道,就算是自個兒思戀泛濫淚眼婆娑之際,那個人卻還在別人懷里言笑晏晏。
他曾經一度想過要殺了那個人的,可是他不忍心看到她傷心,他知道,她愛那個人,母親說,他是把她愛到骨子里頭了,要不然,也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對她所愛的下不了手,母親說,他是個君子。畫月己到。
月色之中,兩個人各有心事,望月而嘆,白朗忍不住回眸看了她一眼,她的心里眼里都沒有他,這真是叫人難過的一件事情,這輩子想要的東西就沒有不能到手的,這一次任性妄為的搶回了她,卻發現如何都進不去她的心里,他雖是個商人,卻不願意對她用強,而在這幾天的相處之中,他終是明白了一個道理,不是自己的也是強求不來的。
「好,反正還有一會兒就天亮了,我陪你說說話也行啊。」楚檀畫一直站在他身邊,也抬眸望月,他睡不著是因為自己,可是她睡不著卻是因為想著狐狸,分別這麼久了,她才發現對狐狸的思念愈加濃烈,甚至是一想到狐狸的笑,她就鼻子微酸,果然這一世,壓根離不開這個男人了。
「三姑娘,你說得對,你在我身邊待不了多久的,你——你很快就能夠回大玄去的,不過,不是我放你走,是那個人會來接你的。」zVXC。
你看,單戀的人是多麼的矛盾呢。舍不得這個,舍不下那個,一顆心翻滾來糾結去,都是為了心尖子上的那人,可惜,那個人什麼也不知道。
可白朗還是猜到了她的意思,當下抬眸望著她一笑,深吸一口氣,笑了開來︰「沒事的,畫撕了還能重新再畫,我夜不能寐的時候就會起來畫的,你不必安慰我,有時候壞事兒不一定就是不好的結果,好歹你看過了它們,這些年,它們一直看著我這些年的悲歡,如今你瞧過了它們,我也就安心了,至少,你能夠明白,這樣就夠了。」
那是母親笑的溫柔,說好。
白老大見她臉上白白淨淨的,昨兒的紅腫流膿大包都不見了,當下眯了眯眼,卻指著她門前的那紅色印記沉聲問道︰「姑娘能否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東西?為何又有花汁,又有腐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