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園里春意融融,這個季節沒有彩蝶紛飛,沒有百花爭芳,但微雨綿綿下,時有時無的幾處女敕綠,幾處微黃,雨**點,伴著清伶的泉流之聲,微雨里的濕氣沁出幾分涼意,卻讓人的心靜靜的。腦海里想起那首詩︰
天街小雨潤如酥,
草色遙看近卻無。
最是一年春好處,
絕勝煙柳滿皇都。
詩人的觸覺總是那麼細膩,總是能用一個詞、一個字打動人的心靈。
我微閉著眼楮,細細品茗著空氣給我的滋潤,極細極軟。
「魚兒,又該著涼了」,我睜開眼楮,拓跋宏朝我走過來,雙手正解著斗篷的系帶。
沒來得及開口,他的斗篷就披在倆我身上。他故意學我剛才閉目的樣子,然後又睜開眼楮道「你剛才念叨什麼呢?」
「嗯——是一首詩,寫的是早春的景色」我說道。
「這哪有什麼景色?」拓跋環顧了一圈。
「沒有景色,那你怎麼會來的」我微微撅嘴反問道。明明到處都是美景,竟說沒景色,太掃我的興了。話一出口,有有些擔心的言辭過于強硬會惹了他,便陪笑嬌嗔道「我不是美景嗎」
我知道,我又說錯話了,我又犯了個巨大的錯誤,前車之鑒啊,就不能在他面前露出半點嬌嗔含羞的模樣,否則招來的是他無比堅定,又無比溫柔的目光。這目光一向是我難以招架的。
我立馬轉身,看著前方的小溪上的石橋,準備往上走。
「站住」他微微喝道。我努力把搖晃著的身子站定。
「轉過來」他的聲調高了一個度。可是轉還是不轉呢,我躊躇不定,又听他道「你不轉過來,我怎麼欣賞風景」
該死的,我這是自掘墳墓,說什麼不好,要說自己是風景。
好吧,豁出去了。
我一轉身,一臉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嘿嘿,欣賞,欣賞,好好欣賞,那個,風景不錯吧」
他完全不吃我這一套。只能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了。「欣賞得怎麼樣?欣賞完了吧,那我走啦」,說著就準備往回跑。
說時遲,那時快。我的手臂被他拉住,整個身子被他牢牢擁入懷中。
四目相對。
一瞬間,一股電流貫穿全身。他的吻時而霸道,時而溫柔。我努力的睜大眼楮,我知道,一旦閉上,就是淪陷。我要面對的將不只是愛情,而是愛情衍生出來的一切。患得患失,爭鋒吃醋,愛恨情仇,生離死別。
拓跋用一只手捂住我的眼楮。
黑暗中,腦海里忽然閃出一個人影,陳澤成。
我想努力掙月兌,可他越發的用力。我能感到他身體的變化。
我忽然意識到,在這青天白日,皇帝臨幸一個妃子是一件多麼正常的事,何況鮮卑族出生的人本就放縱男女之歡。
拓跋忽然停住了,喃喃道「你心里沒有朕嗎?」。
我若說沒有吧,他曾經在我的心里翻轉了很多次,若說有吧,可就在剛才一瞬間,我忽然想起了陳澤成。
我到底喜歡誰,到底愛誰,連自己都不清楚了。
他的目光依舊咄咄逼人的注視著我,似乎非要得一個答案。
「皇上是天子,女人多的是,哪個心里沒有你,可你裝得下嗎」我月兌口說道,既然說了,干脆說到底「又何況,你鐘情于馮昭儀,別人心即便給你了,你裝得下嗎」
拓跋凌厲的神情微微緩了下來,忽然把頭靠過來,在我耳邊道「你吃醋啦?」
他並不等我回答,又一次抱住我,唇齒在我耳際流連,喃喃道「今天要你做我的女人」
我瞟到遠處劉公公正往這邊趕,看樣子是有大事,我推了推拓跋道「劉公公過來了」,拓跋不為所動,我又道「像是出了大事」。
他緩緩停下動作,轉過身去。
劉公公已進到了跟前,顫巍巍的說道「公子懷從馬上摔下來,太醫說情況危急」。
拓跋臉色大變,提步往外走。我和劉公公跟在後面,不敢吭聲。
公子懷是拓跋的皇四子,公子恪的親弟弟,也是高照容所生。
我在後面小聲的問劉公公「太醫怎麼說的」
劉公公搖了搖頭道「摔斷了肋骨,還昏迷著」
我們再不作聲,跟在後面,來到了公子懷的寢殿。
皇後和各位妃嬪、皇子已然都在。
「父皇,懷弟此時還未蘇醒,孩兒只怕,只怕」說話的是公子懌,他撲倒在拓跋宏跟前啜泣不止。
「哥哥,你醒醒啊,醒醒啊,你起來陪瑛兒玩」一個小女孩清脆的哭喊聲在床邊響起。
「李太醫,朕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有救醒懷兒,否則拿你們的腦袋陪葬」拓跋此時既擔心,也懊惱。
崔嬪走到拓跋身邊,輕聲細語道「這里有這麼多人守著,皇上先回去歇著,懷兒一醒,我們就去稟報,好嗎?」。
皇後也說道「這里有太醫和宮女太監守著看著,不會出事的,皇上縱是難過,可也要保重身子」,皇後說著朝我看了一眼。
拓跋依舊站在原地,看著床上躺著的公子懷,一言不發。良久說道「你們且都回去,朕自有分寸」
听他這麼說,我們只得請福告退,忽听他又說道「虞貴嬪留下」
我只得收住腳步,立在一邊。
我目送皇後和崔嬪離開,崔嬪忽然轉身,用一種極其復雜、令人捉模不透的眼神看著我。這種眼神,配上那淡淡的笑,具有無比的殺傷力。
回過頭,拓跋的神情已稍安。我走到他身邊道「若放心不下,就在外堂候著,我們一起等」,說著拉著他的手,引到外堂,又扶他坐下。
丫鬟端茶上來,我拿起茶杯試了一下,有些燙,遂吹了吹,遞到拓跋手邊。他依舊面無表情,不說話,也不踫茶杯。我把茶杯拿到他嘴邊,緩緩的傾斜著茶杯,他總算抿了兩口。
「妹妹可真是細心」,一抬頭,看到馮妙蓮風姿卓越的臉。
看來我的舉止都已落在她眼里了,但比起對公子懷和皇上的擔憂,她似乎對我更感興趣。
也許是看到拓跋的臉色陰沉,遂說道「懷兒自小就擅于騎射,身體底子也好,一定會度過這一劫的」,說著走到拓跋的身邊,雙手微微撫在他的肩上,輕聲道「臣妾剛才已經去佛堂替懷兒求了福了,受佛祖保佑,一定會沒事的」
拓跋微微側過臉,伸出手覆在她的手上。
我坐到對面的椅子上,忽然覺得自己很多余。
馮妙蓮朝我露出狡黠的笑容,似乎在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告誡我,讓我明白自己的斤兩。
我起身道內堂,看到那個小女兒還在床邊低低啜泣。我走到她身邊柔聲道「哥哥很快就能醒了,可是他醒的時候,看到你哭的稀里嘩啦的,會不高興的,哥哥最喜歡看你笑了。」
那小丫頭歪著腦袋想了一下,然後用手背在臉上橫了橫,露出一個笑臉道「那我笑著等哥哥醒來,這樣,他一睜開眼楮,就能看見我的笑了」
我笑著模了模她的小臉,點點頭。
不一會兒,公子懷蘇醒了,太醫也出了治療之方。一番噓寒問暖,叮嚀囑咐之後,大家也都要離開了。
「娘娘」那小丫頭一把抓住我的衣襟,眨巴著小眼楮又說「娘娘,你是哪位娘娘,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瑛兒不許無禮」拓跋宏喝道。
她似乎有點害怕,不再說話。
我笑著道「記住了嘛,每天都要開心的笑」,說著做了個微笑的手勢。
她點點頭,隨即露出一個笑臉。
小孩子,真單純。